我戴上梅麗莎找出來的老舊禮帽，更換好衣物，跟克萊恩拿着各自的手杖，藏好了防身的武器，搭乘馬車來到了廷根大學。付好各自 6 便士車錢，我們來到了學校門口。跟克萊恩預料的一樣，學校的安保隻是看了我們一眼，就此放行。

廷根大學比霍伊大學更加幹淨，整潔，也更加漂亮壯觀。大學裡的建築由磚石築成，在晨曦的陽光中散發着柔和的光暈，大學外是一條河流，我們正在河道旁的綠蔭道上，伴着清新的空氣，腳步輕盈地走向我們的目的地，那棟辦公樓。

等到辦公室，克萊恩突然向我微微鞠躬，似乎在為接下來的冒犯行徑表示歉意，接着他曲起手指，較重地敲擊了三下大門。

剛被克萊恩提醒過，所以我并沒有被這突然的行為吓到，依舊保持着鎮定，隻是趁機平複了呼吸，理了下衣領和帽子。

“請進。”

進門後克萊恩就脫下了帽子，将它放置胸前，微笑着打起了招呼。

“您好，斯通先生，希望您還沒有忘記我。我是科恩資深副教授的學生，克萊恩·莫雷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您應該有收到過我的那份推薦信。”

對面穿着正裝的導員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恐怕無法在面試裡給你幫助。”

慌忙跟着脫帽緻敬的我感覺空氣都有些濃郁又沉重，但這個限度的氣氛又在克萊恩能解決的範圍内，貿然插入或許會讓克萊恩得到更不好的印象。想到這裡，我無奈地笑笑，盡量無聲地靠在了窗戶邊，裝作在欣賞窗外的大學建築和在河道賽艇的年輕小夥子們。

“不，斯通先生。”

克萊恩的聲音倒是依舊平穩，還帶着些許笑意。

“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工作，因此我今天并不打算參加面試。但這件事，我認為還是有必要告訴你們，畢竟我們在之前，做好過約定。”

對面中年人的聲音則緩和了很多，不再充斥着緊張和惱怒。

“幹得很好，克萊恩，恭喜你。你是個有禮貌的年輕人，這件事我會告訴副教授和教授們的。”

“不過克萊恩。”

這是要進入新話題了？我抓到了這個節點，将衣領快速整理了一下，捧着胸前的半高絲綢禮帽，快步奔向克萊恩和年長者。

“你的導師很關心你的生活，既然你找到了工作，也有了未婚妻，這件事，你也需要告訴你的導師。哪怕之後你再難得到他的教學。”

什麼？未婚妻？什麼未婚妻？

我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克萊恩也明顯被噎了一下。他很快地瞥了我一下，而我隻是大腦空白，感覺熱度爬上臉龐。

“難道是我誤會了？那這位是……？”

中年教師很快反應了過來，克萊恩跟我倒是終于能松一口氣。

我向那位教師小幅度俯身鞠躬，微笑着回應。

“抱歉斯通先生，我隻是克萊恩的朋友。今天是我恰巧有事情要來廷根大學，但是對這裡又不太熟悉，對此很受困擾。克萊恩知道這件事後，自願幫我帶路。您或許不知道，克萊恩一直都是很熱心腸和善良的青年。”

這話也并沒有任何的謊言，隻是掩蓋了我要來廷根大學的理由。

“克萊恩·莫雷蒂是嗎？”

教師沖着克萊恩肯定般地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并表示希望我們别太在意之前的誤會。

就在我們寒暄時，門被突兀打開，一位滿頭白發，但是梳得異常整潔的老者和另一位肌膚古銅色的中年男子走進房間内。老者背挺得筆直，古銅色肌膚的男子戴着高禮帽，黑發棕眼，面容柔和。

我嘴角微彎，又勉強控制住笑意。

終于跟原著裡有着重要作用的人物相見了。多出我這個變數，已經出了不少奇異之處，這次我們跟其的初見也很有可能被引發的變數影響。一定要慎重。

“克萊恩，你來參加面試？你應該來得再早一些，我都已經來過了辦公室好幾趟，并沒有遇見你。盡量早到達面試的會場，這是應盡的禮貌。”

老者嘴角下沉，挑揀起自己的門生。

克萊恩則是将帽子放置胸前，對他的導師昆汀·科恩先生深深鞠躬。他身旁的斯通先生則笑着過來解圍，将克萊恩已經找到了另一份工作的事告知科恩以及他身旁的曆史系□□阿茲克。

克萊恩跟他的導師氣氛很快緩和下來，科恩先生對克萊恩前來告知而不是直接缺席的行為很是欣賞。而我則是對阿茲克先生點頭緻敬，他見我主動的打招呼，微微側過頭，打量了我一會。他的雙眼仿佛藏着流動的長河，似乎經曆過很多事。

“克萊恩，這位是？”

阿茲克先生沉吟片刻，将視線轉向克萊恩。

“愛麗莎·肖特，我們将一同共事。她今日需要來訪廷根大學，但她不熟悉路。”

克萊恩言辭簡潔地總結了前因後果，含笑着補充。

“而對于陷入困境的女士視而不見，這并不是一位紳士應該做的。”

阿茲克先生的眉頭随即舒展開來，對我伸出了手。

“阿茲克·艾格斯，霍伊大學曆史系助教。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阿茲克先生。”

我跟阿茲克先生握手回應。接着我們三人寒暄了一陣，不經意間提到了克萊恩經曆過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殺人案件。很明顯，這是克萊恩的有意之舉，他希望借此間接詢問兩位曆史系的老師，獲取更多的信息。

我微微颔首，剛想附和幾句，讓整個對話更加順利地進行，忽然眼前一紅，黑色混雜着濃郁的紅，一瞬間鋪滿視野，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些塗抹的顔料就飛速消失，恢複成正常的場景。

一個暗示……我按捺住強烈的不安，下意識檢查腦内的原著，檢查起身體的不适。因為過于緊張，我根本沒參與進克萊恩跟阿茲克關于那本第四紀安提戈努斯家族筆記的讨論。等到我最終确信沒有發生任何事後，他們的讨論已經接近尾聲。

通過對話，我察覺到阿茲克先生應該對此有些自己的看法，但是很遺憾克萊恩沒有得到直接的回複，因為會議已經被這場對話耽擱了好一陣子，沒有更多的時間能夠閑談。

臨走前，科恩先生授意阿茲克先生将手中的報紙交給克萊恩，我則是以出于興趣的緣由，從斯通先生手裡得到了同樣的報紙，廷根晨報。

在跟科恩、阿茲克許下一定會給他們寫信的諾言後，我們知道了他們的地址，樸實無華的霍伊大學曆史系辦公室，倒是公事公辦。注視着兩位中年教師的離開，被情景所感染，在克萊恩再次脫帽行禮時，我也脫下了禮帽，滿懷着對他們的尊敬微微鞠躬。

等我們回到林蔭路上，氣氛已經松快了很多，這個時節廷根大學的學生們正在組建劃船隊，并在林蔭道旁的河道裡練習。我跟克萊恩不是廷根大學的學生，自然無法參與，但是看看也是很不錯的。在我鼓起勇氣的邀請下，克萊恩答應跟我一起觀看學生練習劃船。

坐在岸邊的石椅上，克萊恩拿着一份報紙，一邊觀看安提戈努斯筆記的連環殺人案細節，一邊眺望河道裡吆喝着向前劃船的年輕人們。我已經看完了那份報紙，包括裡面的邊角餘料，所以将它卷了起來，拿在手裡，專注着看着揚起的船槳和快速滑動的船隻。

“報紙上說，這起案件是殺人謀财。可憐的韋爾奇先生和娜娅女士被慘無人道地殺害，而财産被洗劫一空。”

我盯着水面，盡量維持語氣的平穩。這份報紙上的報道确實是有些撲朔迷離了，這場案件的核心應該是那本筆記和非凡因素，雖然不排除有人借此謀财，但是報紙上的講述更像是遮掩的借口，這場案件才剛發生沒多久，便逮捕了那位“入室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