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先生背後的那雙眼睛，他解釋說是他的一個儀式魔法的表征。以防萬一，愛麗莎，你能否回憶一下當時看到的那雙眼睛，是怎麼樣的？”

克萊恩打破沉默，直接插入了正題。我注意到他将手指置于臉龐兩側，輕輕敲打，似乎已經進入思考狀态。

“你跟我接下來都可以使用靈視判斷彼此的狀态，可以嗎？這不僅是練習，也能保證彼此說話的可信度。”

我先提出了一個接近不能說謊的提議，對面的克萊恩挑了下眉毛，倒是答應了，其實我們都清楚後半句話在彼此熟知開啟靈視動作的前提下沒有什麼意義，主要還是為了練習。在那之後我才開始回答克萊恩的問題：

“那雙眼睛沒有睫毛，痕迹很淡，像是水漬組成的。”

“那我們看到的景象是一緻的，這是幻覺，幻視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不能完全排除這點，畢竟這裡真的有神秘存在。這雙眼睛的形象倒是十分符合尼爾先生所在的‘窺秘人’序列的意象，說是魔法表征，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

克萊恩對此做出了總結和分析，我知道他沒有藏私，這确實是這時期的他所能知道的全部信息。

“是的，如果是魔法表征，那他一開始沒注意到也能解釋。畢竟他也許沒注意到魔法效力沒有消失。但是克萊恩，尼爾先生信仰的是黑夜女神，而那雙淡漠的無睫毛的眼睛，我能認出，祂就是隐匿賢者，是一位邪神。”

我忽然有些卡住，因為接下來為了證明這點，我需要解釋我知道那符号代表隐匿賢者的信息來源，我甚至還知道這是一位邪神。

“你有多少把握？”

克萊恩似乎沒有在意我有某些秘密的渠道，而是當着我的面輕敲眉心兩下，這是特意提示他現在開啟了靈視，意思是我的消息準确就好，至于我自己的秘密，他不會窺探，讓我自己保留。

“我很确信。這來自于一本書，它在神秘學領域有極高的權威。”

我堅持給出了來源，這不是多餘的補充，而是讓克萊恩徹底地，相信我！而這本書的權威性，有比原著更權威的詭秘世界神秘學著作嗎？我在内心嘀咕了一句。

至于對克萊恩開啟靈視，我隻打算最後意思意思開一下，如果能不開幹脆選擇不開，節省靈性消耗。克萊恩現在所知道的信息足以讓我判斷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本來這個提議抛出來就是讓克萊恩不用顧忌，然後借他開啟靈視判斷我有無說謊，反面增加在他心中我說的話的說服力。

“你沒有說謊。也就是那雙眼睛或許确實代表着一位邪靈？這可有些……尼爾先生有與邪靈聯系？這或許說明他沒有忍住傾聽了邪神的呓語，思維已經有些堕落……”

當着另一位“占蔔家”的面，克萊恩沒有隐瞞靈視的結果，并做出了分析。很明顯我沒說謊的事實讓本就有意的克萊恩選擇了相信，選擇了信任。

“或許應該上報給教會，讓尼爾先生獲得進一步的觀察。”

克萊恩說到這就打住了，剛被告知過的我們格外清楚，一旦開始傾聽邪靈的呓語，到老尼爾這個甚至有所交互的程度，如果那位邪靈帶有惡意，那麼老尼爾就已經拿到了通向失控的單程票。

我内心有些歎息，隻覺指望現在的克萊恩拿出破解辦法，還是有些過于跳躍，過于強人所難了。

說起來克萊恩在灰霧之上裝作神靈，在外表現其實跟隐匿賢者差不多，就是邪神低語，引誘凡人，倒吊人那麼抗拒實際上能算正當防衛。這樣想法的冒出讓我有些語塞。

“今天下午完成任務後，我們會回到黑荊棘保安公司，那時，我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鄧恩隊長，希望女神保佑，尼爾先生能夠重獲新生。”

我嚴肅地在胸前劃了绯紅之月，這讓克萊恩露出了不太習慣的神情。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在克萊恩的認知裡，我們都是現代的穿越者，都是種花家的無神論者，本該沒有那麼快地接受信仰的存在，特别是沒有融合原主生平記憶碎片的我。

但此刻，我确實誠心實意地希望女神能夠保佑祂可憐的信徒，哪怕我已經知道老尼爾現在的希望非常渺茫。

“就這麼辦吧。”

克萊恩最終答應了我的提議，隻是句尾末了笑着接道：

“不過，我以為要過一定的時間，你才會接受信仰女神的行為。”

“我想盡快适應這個世界，我想我們都是。”

在灰霧上，我還得扮演信仰你的眷屬呢，克萊恩先生。我維持着笑容，在内心嘀咕。

……

下午兩點五十五分，克萊恩收拾好桌上攤開的筆記和曆史學資料，對站在房門外的我輕輕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在我面前逆走四步，忽而他的身影模糊起來，大片灰霧不動聲色地從他周身出現，分散，籠罩住他的背影，很快灰霧散去，克萊恩依舊維持着逆走時的姿态。

我向前走去，發現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我想我去灰霧之上時，身體或許也是這個狀态。這次我沒跟着一起上灰霧，是與克萊恩做好了約定，觀察他上灰霧之後的身體狀态，等下一次塔羅會召開，他會等我先登上灰霧再觀察我的狀态。我們沒有在之前就驗證這點，主要是環境還算安逸，沒有涉及到開塔羅會時會襲擊我們的危險，就不怎麼着急。

等了片刻，熟悉的深紅襲來，我做好準備，在撕扯般的呓語中，腦海爆炸中，掙紮着再次登上了彌漫着濃厚灰霧的神秘空間。

等我滿臉冷汗地恢複思考能力，面前顯出了坐在大廳最前方石椅的克萊恩，他籠罩在飄渺的霧霭中，顯得模糊又疏離，遮擋他面容的灰霧十分厚重，卻在我看向他的一瞬間四散開來，露出克萊恩沉思的面龐。

“愛麗莎，嘗試開啟你的靈視。我能感到深紅星辰與我之間的聯系，那似乎對應着他們的星靈體。”

所以他們是以星靈體的形态登上的灰霧。我無聲地在心中圈出了重點，輕咬了兩下左側的牙齒，讓我跟克萊恩的靈體直接顯露在眼前，克萊恩的星靈體以藍白交融，透露幾分橘色的形态展現，最深處是融彙穩固的灰與黑，似乎有氣泡和細小的觸角在其中遊動。

占蔔家特性的體現，這說明他已經是占蔔家了？現在的他既理性又充滿希望，對現在的生活還有幾分滿足。真是……我忽而嘴角下彎 ，無心窺探自己的狀态。今天中午，我還在為我們，為克萊恩最終走上非凡，走上與失控相伴的道路而感到悲傷和失落。

畢竟隻要踏上了這條道路，命運總會在我們最沒防備的時刻選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