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對我來說，這或許又是變數。

這種可能性的存在讓我無法将這趟短暫出行跟享受等詞語聯系起來。

鄧恩隊長聽我們說明明天上午的出勤内容時，他隻是沉吟了一會就批準了，末尾則誠懇地留下了一句“注意安全。”

這應該是察覺了我們不選擇下班後再去探訪的原因吧。

在這樣的街道，昏暗的夜色對于女士來說還是會意味着危險。

即便我們有能力自保，也需要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名譽。

在這個時代裡。

我微微垂下眼簾，将禮帽捧至胸前，向他行了一禮。

下班後，我和克萊恩按照往常那般，搭乘馬車回到公寓。

在進門的時候，他忽然停住腳步，輕巧地跟我說了下他明天的安排，并提出陪同我一起去霍伊大學的建議。

畢竟他原身就是霍伊大學的畢業生，有到訪學校的優勢。

這确實是值得考慮的建議，但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剛所說的明天安排全部占據了。

克萊恩打算在明天下午去德維爾圖書館。

他要在那裡借閱霍納奇斯主峰的相關書籍，這是他導師的建議。

在那位導師的信件中，他介紹了這位小有名氣的考古學家約翰·喬瑟夫。

約翰曾經對那座主峰做過深入詳細的調查，并出了書籍，這是相當寶貴的研究資料。

對我來說，這些相當正統的知識卻完全不夠看，我的腦海裡全都隻有那個關鍵詞:

德維爾圖書館。

我的頭已經開始隐隐作痛，隻得強行忍耐住想捏自己眉心的沖動。

第四個關鍵節點是，不要殺死在圖書館裡的人。

根據記憶和節點的對應來看，那場原著世界線發生的兇殘事件就在明天下午，而地點恐怕就是這個德維爾圖書館。

原世界線中，克萊恩并沒有探尋到有價值的信息，但是被迫殺死了圖書館的可疑人士。

那位人士的身份對于後續的探索也相當重要，這意味着我最好跟在克萊恩身邊，讓他獲取到那人的信息，但盡量制止他進行那次本不該發生的戰鬥。

“那麼，克萊恩，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霍恩大學嗎？就在明天上午，隻不過我和洛耀是已經請好假了的狀态，如果你也請好了的話……”

我聽着我自己有些結巴地表達請求，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哀感席卷全身，讓我感覺自己有些身體發麻。

“我想尼爾先生一直早起上課，肯定是相當辛苦。在我提出明天的課程挪到晚上的建議後，他似乎比拿到女神賜予的賬單費用時開心。”

克萊恩幽默地回應了我的問句，忽然輕咳一聲，有些局促地表示：

“那我們明天直接出發去大學，不過現在，我可能要去給梅麗莎交代一個任務了。”

他出示了手上被封好的油紙信封，這應該就是他給導師的回信。

就這樣暴露自己的安排和處理的信息給其他人，對于克萊恩這種謹慎的人來說，這真是……相當不容易了。

我鼻頭一酸，用力咽了口水，捏緊了手，深深呼出一口氣。

“克萊恩，是這樣的。我今天下午與你告别後找到了那家神秘的藥劑師所在的店鋪……并且将阿德米索爾引薦給了他。或許，或許這份善心能拯救陷于非凡的‘怪物‘。”

克萊恩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他開口道：

“沒關系，生命學派雖然是隐秘組織但是風評并不算太糟糕。如果他們想要做什麼性質惡劣的事，在那之前我們也可以向值夜者舉報。在組織災難的同時，積累我們的功勳。”

比我……甚至是比我想象得更樂觀的回答。

我不太敢相信我的耳朵，卻見克萊恩雖然視線遊離，但整體的面容還是很柔和。

是啊，雖然有羅塞爾這個沉迷酒色的不靠譜前輩在，但客觀來說，我們現在就是僅存的，能夠互相依靠的穿越者同伴。

之前因為腦内原著的事情，我們之間出現了分歧。

同時，我也無法向他展露我所有的特殊和秘密，他在後面甚至也……意識到了這點。

難道在他的視角，這其實是一次挽回的機會，是向我做出的一次主動的嘗試或者說一次主動的示好嗎？

克萊恩。

你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呢？

我又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呢？

我擡起頭來，注視着他穿過客廳迎接放學歸來的梅麗莎。

或許因為今天上午激烈戰鬥過，也許是因為被各種變數困惑，憂慮着我這諸多嘗試，他的步伐有些紊亂。

可是至少他給予了我信任。

明天可能會像之前那樣會出現變數，雖說來的太多了，我對此都有些疲憊和習慣，但不管情況如何我至少都會做好準備。

我閉上眼睛，讓思緒回歸，腦海平複，接着張開雙眼，活動了下手腳。

接下來，我并沒有閑着，先是去廚房幫助克萊恩烹饪今天的晚餐，又在班森回歸，梅麗莎吃飽喝足後收拾碗筷。

等我終于沖了個澡坐回到熟悉的床上時，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到了晚上9點。

克萊恩，我會讓你的信任化為更加珍貴的東西。

再等等我，讓我再成長一點吧。

看着時鐘的鐘面，我挺直手臂，讓纏繞在手腕上的純銀鍊條自然下垂，指向地面，同時在心中默念了七遍“克萊恩今晚會暫時失去意識。”。

看着純銀吊墜在做較快的逆時針旋轉，我确認了今晚克萊恩不會上灰霧。

我再次在内心默念“達克·威爾并不知道我是誰。”，而對于這句話進行占蔔，面前的手鍊幾乎是要飛起來般順時針旋轉。

我定晴看着旋轉的手鍊，注視了一會就收起了它。

在鎖好卧室門後，我直接逆走四步，借着熟悉的深紅登上灰霧！

靠着屬于“世界”的高背椅，我寫下生命學派沒有給達克暴露我的消息這一語句，無需草藥的輔助，直接往後躺去。

眼前頓時陷入漆黑，思緒模糊，整個人墜入夢中。

半分鐘後，我微喘着氣從夢中醒來，看着對坐的“愚者”高背椅，片刻間失了神。

從夢境占蔔顯露的意象看，生命學派那邊雖然似乎陷入了某種混亂，但是确實有在默許我對達克進行幹擾，甚至對我引導阿德米索爾這件事表露出了積極的态度。

隻不過……夢境中沒有追查我信息來源的意象，這件事似乎被暫時壓制了？又或者是我的信息被有意隐瞞？

從灰霧的位格來看，這不太可能，看來生命學派那邊的高層是真的選擇了默許，并給予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隻是即便如此，也沒有絲毫令人安心的感覺啊。

我呼出一口氣，強行放松心緒，模拟下墜感再次回到現實。

窗外紅月依舊高懸，夜色彌漫，空氣再一次變得濕冷起來，我撥開邊角打着細密補丁但整體還算整潔幹淨的床被，整個人鑽了進去。

希望明天平安無事。

我默默祈禱着，卻依舊無法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