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辦……”有人這樣慌忙問。
“還能怎麼辦,跑啊!”話音落下,已經有人翻身上馬,向遠處奔去。
無人在意剛剛此人好似好中了一箭倒地不起,隻一昧慌亂。
群賊無首,總有再多手足也難以反擊,隻等踏上死路。
“我的馬……我的馬呢?”
“還管什麼馬,先跑了再說。”
此時前面那人已經跑得沒影,騎馬的跑步的邊無腦跟上。落在最後一個人總覺得又何處不對,下意識回首望了一眼。
漫天塵土之中,是重重疊疊騎兵的影子,為首一人擡起彎弓,便要向這兒射來一箭。
那人再來不及細想,步履踉跄向前跑去,鞋子都跑掉也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若再回頭看,他大概就能認出領頭的那匹馬就是自己隊伍裡丢失的坐騎之一,而塵埃散去後,顯露出馬身後的一面藤牆。
言無咎的腿早已經沒什麼痛覺神經,但是看它們在馬背上擺來擺去的樣子,還是一陣幻痛。
村子裡的婦女小心翼翼探出頭來,有一頭纏汗巾的強壯夫人上前,遲疑問:“壯士……隻有一個人麼?”
若說隻他一個,怕這些婦人驚懼之下再做出什麼難以控制之事,言無咎微笑,“我的同伴正要處理掉這些惡賊,諸位如今安全了。”
他話音落下,四下皆靜,許久,才有婦人抑制不住的啜泣聲響起,壓得極低,卻因為此起彼伏逐漸彙成一條悲傷的河流。
言無咎坐在馬上,垂下眼眸,為活着的人、為歸于塵土的生命而默哀。
有風吹過,帶來彼岸的氣息,馬兒打了個響鼻,他摸摸馬頭,向遠方眺望:逝者已矣,接下來,隻希望東方那邊一切順利。
順利的,為慘死的冤魂報仇。
東方盛在此計開始前,便偷到一套倭寇衣服,混迹其中佯裝中箭,又第一時間搶走馬匹,向安排好的方向禦馬,待到他們布置的位置,便勒馬止步,狠狠向另一方向抽打馬腿,讓馬掉頭逃走。他則隐于樹後,靜待敵人前來。
不過片刻功夫,第一批人騎馬匆忙趕至,林中光線漸至昏暗,馬兒步伐也同步變得遲緩。東方盛默念三聲,自地面摸索到一個繩結,猛地一拽。地面上縱橫交錯帶着尖刺的藤網被一把拽起,随着人力而搖動,刺入脆弱的馬腿之中、套出還在行動的馬蹄,讓馬瞬間失去平衡。馬上人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隻聽見馬嘶鳴聲,緊接着就被摔下馬去,被躁動的馬踹碎肋骨,或者不停踩踏。一時之間,人與馬的哀鳴聲響徹密林,又被重重掩映的樹木吸收。
東方盛放下網,馬便四下逃竄開。少傾,東方盛面帶嫌棄的踱步過去,屏息撿起這批人的衣服。
……
抛來的倭寇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在越發漆黑的深林中艱難跋涉,使他們看不清彼此的面容,隻能依稀看到人的身形。他們用自己的家鄉方言抱怨:“帶隊的走的這是什麼路。”
“沒辦法,大道上有他們的官兵。”
“按理說,這個村莊這麼隐晦,我們的行動也很謹慎,不應該被發現啊?”
“會不會……有叛徒?”此話一出,好像戳到衆人痛處,同行行動僵硬起來,用餘光瞥向近在咫尺的同伴。這個瞬間,原本看似正常的舉動,便都暗藏殺機起來。
“要不……分開走?”有人提議。
繼而,是銳器劃過皮肉的聲音,遠處有人無聲倒下,人體落地的聲音遮蓋住同樣高空有什麼東西墜落的聲音,隻有當帶着芳香氣息的碎片濺在其中一人臉上時,他才似有所覺的抹了一把臉。
是……蜜?
他下意識向腳下望去,隻見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自被摔碎的巢中爬出,他驚叫出聲的瞬間,一隻隻馬蜂已經振翅飛起,宛如一場小型的黑沙暴,與沙暴類似,所過之處,奪下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餘下衆人頭腦中一片混亂,無力再多想,隻得踉踉跄跄繼續向前跑。
身後倒下的是敵人還是同伴?殺死他們的是來自叛徒的刀鋒,還是漆黑的深林?
血腥味越發濃郁時,他們甚至聽見了野獸的嚎叫,原本疲憊不堪的步伐又一次強行加快,無數人在恐懼驅使下向後望去,然後,一腳踩空,落入插滿尖銳竹節的陷阱,還未叫出聲,屍體就被一個又一個同樣失足的同伴砸入深淵的最底端。
東方盛微微喘息——他殺掉了其中多少人?那些陷阱殺掉了多少人?自相殘殺的人數呢?他不清楚。他隻知道如今還站着的,僅剩他一人。
“言大夫……”他喃喃,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