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神田,那種心情肯定不是假的,你也站在加奈的角度上替她想想啊。”
“我隻不過是這段時間和她多說了幾句話。”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開始上湧,神田忽然暴躁起來,聲音也擡高了不少,“因為别人和她多說了幾句勉強算得上是關心的話,就立刻動心了說什麼‘喜歡’,她這麼容易喜歡誰嗎?以後她就會發現,這種感覺根本不是喜歡,隻是因為覺得被關心了,所以頭腦發熱說胡話了而已。”
這些話确實不怎麼好聽,李娜莉皺起了眉,看上去對他的态度很不滿:“神田,所以你覺得加奈是因為一時沖動才和你說那些話的?”
“哼,不然呢?她自己也說了‘如果’‘将來’。既然她自己都不确定,那為什麼還要說出來?”神田冷冰冰地說着,可他卻覺得胸口堵得慌,“想要試探我的想法也無所謂,但這麼做很多餘。我沒有在乎任何人,也沒有喜歡任何人,讓她别瞎想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她一定是怕你拒絕,才說得這樣不确定啊。”
“那麼她完全可以多花一點時間,想清楚到底該不該說這句話。”
神田隻想快些結束這段對話,他對這個話題有些厭煩了——沒錯,加奈說的那句話,比起表白,更像是在試探,試探神田對她的态度。他當然知道加奈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這份小心翼翼就如同現在為此困擾着的自己一樣。
“可是,神田,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的話,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說了。”李娜莉還是想要為加奈争辯幾句,她忽然就有些焦急了,好像在盡力為加奈挽回什麼,“加奈一定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即使她不确定,她也還是決定要先說出來。她都已經這樣下決心了,神田你……”
“她是不是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
神田看了一眼放在身邊的相冊,于是站了起來。
他早就聽見了花圃的門被推開的聲音,也聽見了輪椅壓在花圃中碎石小道上獨特的微響。于是他慢慢轉過身,看向那個暫時坐在輪椅上,面色茫然的人。對方見他轉過身來,臉上立刻挂上了微笑。
“呃……你回來了,神田。”
盡管臉上的表情是微笑的,可她的眼神卻沒有看向他。
“康複訓練有些累了,我隻是來這裡休息一下……神田,我沒有打算偷聽你說話。”
神田默默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該選哪個選項了。長痛不如短痛,他相信這是他能考慮到的最好的答複。
“我知道你早就進來了。”
他輕聲道。
“相冊裡的照片是從拉沃爾老宅和圖盧茲警局收集回來的,考姆伊讓我帶回來還給你。”
加奈的目光轉向了放在長椅上的相冊,最後還是投向了他。
“謝謝。”
她的眼睛還是那樣明亮,她的目光依舊柔和。她的注視令神田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心虛,他有些無所适從,隻能強迫自己扭開了視線。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面對面待着,直到一旁的李娜莉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們還是好好談談吧。”
目送李娜莉離開花圃,神田還是沒有看向加奈。
盡管他并不想再有什麼傷害到加奈的舉止,可他不得不做一件讓她傷心的事了。
“别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漠至極,可話一出口,神田卻不自覺地壓低了些許,似乎在下意識地擔心她真的聽清楚,“那種事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打算喜歡誰。”
說完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把最後半句話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
“也不需要你來喜歡我。”
花圃裡頓時安靜了,隻有微風透過打開的窗溜進來,輕輕撥動了加奈微卷的長發。她的表情看上去并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微微睜大了眼睛。随即,她馬上又露出了笑容。
“神田。”她輕聲呼喚了他的名字,語氣柔和得有些委屈,“可是,我很确定,我就是很喜歡你。”
說完,她低下頭,用着僅有一半的手臂努力推着輪椅的輪子。輪椅開始緩慢前進,到了神田身邊,又和他交錯而過,最終停在了神田的身後。
“我相信我的感覺,喜歡誰的時候,一定就是這樣的,隻要看到他,心裡就會很高興……昨天我還在想,也許我不需要等到将來,也不需要那些遮遮掩掩的試探,我本來可以說得更确定一些,這樣你就不會那麼苦惱了。”
神田以為她會哭,可預料之中的哭腔卻并沒有傳來。相反,她卻是笑着說出了這句話。
她的話如此真誠,如此坦率,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一定是因為她真的非常重視這份“喜歡”的心情吧?神田的心中越發忐忑,這種被人如此珍視的感覺讓他本就不夠堅定的内心慌亂了些許。他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隻一眼,卻對上了加奈微微泛紅的眼眶。可她沒有哭,隻是擡起已經恢複的半截手臂,擦了擦有些濕漉漉的眼角。
“隻是沒想到,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說出來,卻這麼快就被拒絕了……連一句委婉的話也不會說,你這樣很過分哦。”
神田沒有吭聲,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麼,解釋一下或是引開話題,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解釋什麼呢,根本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見他臉色并不是太好,加奈再度笑了起來。
“第一次認真表白就被這麼幹脆地拒絕了,你總要允許我難過一下吧。”她半開玩笑似的說,眼裡的水光還是亮晶晶的,“我又不會強迫你非要接受,或者非要喜歡我,用不着這樣闆着臉嘛。”
神田站着沒有動,他隻覺得心情又一次糟糕到了極點。
這種時候,分明應該是被傷了心的時候,為什麼加奈還能夠笑得那麼溫和呢?她看上去并沒有很難過。
但神田心裡的負罪感早就已經快要爆炸了。
就像那天在特護病房裡,他震驚之餘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一樣,他再次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
“啧……白癡。”
急匆匆地回了房間,他又把自己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