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今日之後,他還會有時間和瑾清慢慢算清從前積欠的債,讓瑾清慢慢向他償還。
在袁氏的逼迫之下,今日瑾清除了飲酒别無他法。
“尋常的苦楚想必對你而言根本全然無有效果,必要時隻有動用非常手段,才能讓你徹底認錯。”
商瑾清乖戾道:“師兄恐怕是看不到了,這亂臣賊子的污名我不可能擔,也不會認錯。”
走到這一步,終究還是要結束了。
傅榮将酒朝商瑾清遞過去,商瑾清用探究一般的眼神看向傅榮,問道:“不知這酒,是袁氏之意,還是師兄之意?”
“有何區别麼?隻要你願意認下書信所昭示的,意圖謀逆之罪,便可以不必飲用此酒了。”
商瑾清歎息,“也沒什麼分别,若是認罪就是千夫所指,更加不能為世人容忍了。”
傅榮不曾與瑾清訴說的是,此酒自然是袁仲的意思,隻是他仍然覺得和瑾清之間還有談判的籌碼,還有查明事情真相的時間。
袁氏的意思是讓她立刻認罪,認罪畫押之後,便可以向朝廷交代,定奪罪名。
袁氏和洛氏門客瑾清早已勢不兩立,要借此罪名殺一個人,不在乎事情是否真的是瑾清做下的。
商瑾清隻是自然而然的接過了傅榮遞過來的那杯酒,不假思索的便一飲而盡。
商瑾清笑着誇贊道:“果然是好酒,不愧是世子殿下親手所贈。”
飲下酒之後,劇烈的痛楚自下而上傳來,幾乎瞬息就擊潰了本來就已經幾近潰散的意志。
連日以來所受的折辱在這一刻系數爆發,已經無法承受。
商瑾清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楚如潮水一般朝她襲去,卻始終不曾發出哀嚎,隻是将一切隐忍在喉間。
眼前之人身軀瑟縮在一起,是如此的單薄脆弱,仿佛頃刻之間便可以碎成瓦礫。
傅榮冷靜的注視着這一切,手掌卻在不自覺間握成了拳,有冷汗從手心傳來,手指開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起來。
藥效的反應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傅榮眼前的景象開始恍惚起來,有暈眩之感,不自覺的扶住了一側的牆壁,冷汗自額間滑落下來。
自袁仲府邸來到此地,不過數裡路程,方才遇見的隻有葉舒禾與蔺珩二人,他們都是不忍傷瑾清性命之人,是他身邊的謀士。
蔺珩在明面上是司寇晁揚的人,和他之間見面的機會不多,二人一時在長廊暫避人耳目說了那一番話。
作為瑾清昔日的同門師弟,他有理由出面,在那時隻是勸說他不要傷瑾清的性命,瑾清犯下之罪疑點頗多,而他又何嘗不是這麼認為的。
至于葉舒禾,是在袁氏府邸見到的,當時隻是問他想如何處置瑾清,舒禾也希望他先将事情的真相查清。
究竟是生出了什麼變故,才會使得酒被調換,亦或是被添了新物。
有人要取瑾清性命,要借他之手達成目的,那人究竟是誰?
會是蔺珩麼,可蔺珩當年與她的感情是那般要好,也許是葉舒禾吧,因為她也許是知道他對于瑾清的感情,而葉氏又剛好想要王後之位。
事情的真相恐怕确實如瑾清所言,往日那些事情誠然是她為,隻是書信之事未必,其中是有疑窦未開。
隐隐約約,半明半寐之際,商瑾清半躺倒在地上,看到一旁的傅榮面目越發猙獰起來。
商瑾清不禁哂然,用微弱的嗓音說道:“你怎麼因為仇恨,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狽的樣子了。”
她飲下酒後的反應好像使得傅榮十分難以置信,失神落魄的樣子,讓人不解。
他難道不知道酒裡究竟放了什麼?酒不是他帶來的又是誰,他到底想怎麼樣。
他的面目可以說格外疏離寡淡,無法分辨出什麼來。
他手中所提的青玉酒壺整個摔在了地上,顯得他此時此刻的氣度散亂。
商瑾清不明所以,隻是看見傅榮的表情變得格外猙獰而狼狽,與他尊貴的公子身份有些格格不入,金玉冠邊甚至有幾縷淩亂的發絲垂落。
傅榮此刻的模樣是商瑾清從來沒有見過的,他一貫穩操勝券、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現在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儀态。
她尚且還能保持幾分理智,可他卻好像徹底失态,就好像今日失敗的人是他。
隻是覺得傅榮的聲音歇斯底裡,如夢魇一般在耳畔揮之不去。
這酒裡的東西看上去并不是他放的,是誰放的隐隐也能夠猜的一二,景國想要她死的人并不算少,但不管怎樣,一場戲到此刻就要落幕了。
自飲下那杯酒後,随着時間的流逝,痛楚越發劇烈,無有止息,幾乎有瀕死之感。
商瑾清口鼻突然之間噴出了鮮血,冷不防濺了近在咫尺的傅榮一身,使得整個世界在眼前染成了一片猩紅色。
他身上的玄衣也好像沾染上了她所噴濺而出的大塊的鮮血,如同憑空開出紅花一般冶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