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人要對付以陸嘉浠為首的散布在九州的祁國餘孽,陸嘉浠在景國的王庭裡動了什麼手腳,安插了多少細作,這件事情和她有什麼相關?
雖然占據了原主的身體,并不代表她要替景國人賣命,去做陸嘉浠與傅榮之間博弈的棋子。
祁國已亡,屬地盡被瓜分,再去做無用之舉又有何用,天下諸侯國并不會為祁國哀悼,商瑾清不會作繭自縛。
傅榮不勝唏噓,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可知道,前日你在宴席之上奏樂,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隻是她是不可能會如你一般彈琴獻曲,讨好于我。”
“她也隻會讨好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傅榮舉着酒杯對着窗外的影子說道。
由于瑾清一味的讨好于傅琮,使得他惱怒嫉妒,這是近些年來逐漸才想明白的事情。
可是他這麼高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和親弟弟争一個女人呢,就算他讨要,瑾清就會給麼。
當年瑾清便從來不知道服軟讨好是何物,連面前區區一個階下囚也比不上。
為了争一時之氣,不顧尊嚴,是傅榮無論如何不會做的事情,他隻會在暗地裡看着傅琮和瑾清縱情聲色,如一隻陰暗的老鼠。
聽見傅榮這麼說,瑾清小心翼翼的安慰道:“也許事情并不是世子殿下想的那樣,也許她亦有難言之隐呢?”
傅榮道:“她能有什麼難言之隐,我看她樂得如此。”
彈奏完樂曲之後,傅榮似乎開始更加劇烈的飲酒,他好像心事重重一般。
尚在病中還飲酒,是最傷身體的事情,又是這麼冷的時候,他就這麼不懂得愛惜自身?
傅榮沒有讓瑾清走,這裡也沒有别的侍奉的人,瑾清隻好陪侍在傅榮的身側,服侍傅榮宴飲。
在傅榮的身旁落座,與他再一次近距離接觸,傅榮隻是飲酒不言語,皺着眉頭十分痛苦的樣子。
“你是袁氏選中之人,被送往東宮,并且成為東宮奴婢,你說過要唯我馬首是瞻,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傅榮忽然借着醉意意味深長的說道。
如今身為亡國奴隸要仰人鼻息過活,商瑾清難免覺得屈辱。
想來也是報應,從前傅琮待她寬厚,她倒也未曾報償,那些并未怎麼放在心上的東西,竟然變得這樣高不可攀了。
滿地狼藉之中,傅榮因為飲酒灰白色衣衫有些淩亂,鬓發淩亂的垂在耳畔,雙頰瘦削瞳孔凹陷,醉酒姿态迷蒙。
手中提着一個酒壺,深陷在一場曉風殘月之中,已經不知道醉的多深了。
商瑾清在他的身邊目睹這一切,覺得更加荒唐了。
如同拂過水面泛起一層層漣漪,揉皺一池清冷。
傅榮怎麼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他不是一直都很倨傲麼,怎麼現在強硬不起來了,如此色厲内荏?
面前的傅榮,和她記憶之中的,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燭火幽深的殿宇之中,隻有他們二人和窗外的粼粼雪月色,好像卸下了所有防備一般。
商瑾清的面容掩映在月色之下,她乖巧的陪侍在傅榮的身邊。
傅榮眯着眼睛打量身旁的阿苡,她的眸光是清亮的,就好似瑾清一般堅毅,沒有半分猶疑,此時此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借着醉意,傅榮忽然從心底裡生出一種恐慌畏懼之感,仔細看去,隻是覺得莫測,這雙眼睛,分明就和瑾清的一般無二。
傅榮倚靠在座次之上,再次生發了出那種感覺,面前的女子來曆究竟為何。
傅榮再一次看見這一幕之後,手中的酒壺忽然咣當一聲從手裡砸下來,碎壺應聲倒地,落在地上,汁水蔓延開來。
傅榮用醉酒的眼睛吃驚的看着瑾清的影影綽綽的身形。
一定是醉的太深了,傅榮搖搖頭驅散幻覺,可是那影像并未被驅散反而更加清晰了。
她的側顔,确實是瑾清沒有錯,可瑾清在三年前已經死了,莫非眼前之人不是人,而是鬼?
“你走了,徒留下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聽得傅榮呓語,瑾清吃驚不已。
傅榮說的人究竟是誰,難道他的心裡還藏着什麼人不曾。
莫非這便是他的心疾。
“世子殿下,您醉了。”商瑾清上前攙扶道。
傅榮以手支頤,極為痛苦的樣子,好像深陷一場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