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肅殺,十日之後,景王和傅榮的行轅已經駐跸獵場,準備終歲圍獵祭祀。
商瑾清跟随在姜芷的身後登上了前往獵場的馬車,在内監符慧的帶領下,東宮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獵場。
東宮随行的仆婢到達之後,在世子的行營之中安頓下來,姜芷似乎受命于傅榮,對商瑾清看的很緊,隻能寸步不離的守在營帳之中,沒有太多能夠獨自行動的時候。
百官都到場,沒有例外的話,商瑾清想她應該是能夠在此地見到蔺珩與李蒙的。
但商瑾清似乎在等待一個時機,終歲祭祀,而命運的關鍵,似乎也在于此了。
傅榮對于她身份上的疑慮仍然存在,為了反将葉舒慕等人一軍,伺機尋找機遇籌謀反抗袁氏,替家族複仇,此次籌謀在所難免。
商瑾清等人跟随傅榮前往湖邊的高台之上觀看獵場布置,傅榮站在高台之上,往下俯瞰,此時風聲大作,傅榮的衣袍與鬓發被風吹揚起來,周身氣度蒼白如雪。
傅榮的身形竟然顯得如此寂寥,是往日不曾看到過的景象,他曾經是那樣高傲嚴苛的一個人,這般意氣消沉,已經不像是他了。
與旁的公子不同,可他也不願意讓什麼人站在他的身側陪伴。
傅榮的眉目顯得尤為凝重,商瑾清此時在姜芷的會意之下,捧着衣衫來到了傅榮的面前,恭敬道:“此地風大,還請世子殿下愛惜身體。”
“你倒是殷勤。”傅榮并未回頭,隻是居高臨下,語氣不置可否道。
傅榮此時的淡漠她是能夠感覺到的,但她作為傅榮如今貼身随侍的宮女,必要的殷勤能夠使得傅榮對她的存在更加包容。
傅榮有自毀的意圖在,畢竟這些時日待在傅榮的身邊,傅榮對于己身的不愛惜,商瑾清是看在眼裡的。
傅榮回眸,并不拒絕商瑾清的殷勤讨好,于是商瑾清近前侍奉傅榮穿上那件不算奢華的素色披風。
衣料摩梭而過傅榮的白衣,商瑾清鼻尖嗅到了傅榮身上熏香的痕迹,是王宮書房之中慣常點的檀香,是如此厚重甚至于有些苦澀,讓人聯想到晚風之中的孤燈殘燭。
風将二人的衣袖包裹,恍惚隻是一刹那,商瑾清踮起腳尖替傅榮将披風的帶子系好,傅榮隻是眯着眼睛,也不知在思索什麼。
替傅榮系好披風之後,商瑾清便退回到了原地,默默恭敬的等待。
直到此地駐防的将領來到,傅榮不再維持那種伫立的孑然一身的姿态,轉而和禁軍領袖商議起接下來所有王宮衛隊的安排。
景王因洛姬抱病,對于這些事情已經十分力不從心,已經大多委派給了大夫李蒙。
傅榮不想陷于被動,若是他和袁氏不對此上心,局勢便要悉數為李蒙所掌控,李蒙對于袁氏的懈怠可以想見,巴不得袁氏死在行營獵場,不會有什麼缜密的布置。
在景王近前,諸卿大夫袁氏能帶的親軍數量太有限,傅榮并不想此時因為李蒙的懈怠起什麼風波,對于禁軍的安排十分重視,不肯放過每一個細節。
“務必要小心守候景王的安危,加強獵場巡視,若有可疑人等一律格殺。”傅榮交待道。
流亡在外的陸嘉浠,雖然已經如喪家之犬,但是對于景國的仇恨并未消弭一絲一毫,祁國的流亡之徒正潛伏在暗處,伺機刺殺袁氏與景國的世子傅榮。
将罪名嫁禍給李蒙等人,是陸嘉浠必然會選擇的舉措,陸嘉浠在景國的布置已非一日,不知此時景國行營之中有多少陸嘉浠的細作候在暗處?
李蒙等人本就與袁氏不合,此次圍獵袁氏與傅榮勢必形影不離,陸嘉浠這麼做,似乎有意圖攪動景國朝廷這一池渾水。
此舉不管成功與否,都會加劇袁氏和李蒙對立的态勢,分裂景國的朝政,畢竟禁軍由李蒙親信統領,若是出了岔子,在袁氏的眼中,猜忌将會彌漫起來,覺得刺殺之事和李蒙脫不了幹系。
為了削弱景國的實力,拖慢景國侵略鄰國的步伐,給鄰國留下喘息的餘地,陸嘉浠無所不用其極,是可以被預料到的事情。
這些時日王都及後宮之中的動向,那些頻頻出現的,被傅榮處決的幹擾視線的細作,審問出來的蛛絲馬迹,足以讓商瑾清察覺到那些隐匿在背後的勾當。
傅榮對于景國的細作不會心慈手軟,她也不會例外,此刻在傅榮的眼中,她的性命如同蝼蟻。
傅榮不光有外患還有内憂,四卿之中反對公室的不在少數,是否也會借機發難,趁着陸嘉浠發難渾水摸魚,要置袁氏于死地,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