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個新來的男子,頭帶幅巾,手搖着折扇,攔住季泠問了一句:“兄台,我們來的不巧,錯過了前頭,這出新戲講的是什麼?”
季泠看了看旁邊的陽二,她笑着壓低聲音回答:“這出戲是他們挽梨樓新出的,名叫《訴民冤》。唱的是一戶貧苦人家為女兒尋了書生配了好婚事,這書生還是她母家兄弟的同窗,二人婚後琴瑟和鳴,恩愛不已。”
“未料到嫁出去的女兒被大官之子強擄而去,這位書生帶着妻兄前去官府敲鼓鳴冤。這官府啊明面上是開堂審理了,結果私下竟然将幾人收壓下獄。原來大老爺是那位大官的門生,得了授意,最後将幾人虐待至死了。最後引得天下學子不滿,鬧了起來,這大老爺才丢了烏紗帽。”
那男子好奇:“哦?那大官呢?他就沒事嗎?”
“他….”
正在他們說的熱火之際,一群官兵帶刀而來,将二樓的樓梯口全堵住,不許人上下。
向陽笙耳朵一動,在與那幾位男子交談的過程中,立刻察覺到異動,當即站起來,帶着幾人退回雅間。
隻可惜那隊人馬似乎早有準備,直奔季泠五人而來,問也不問,立刻就将她們扭身拿下。
戲正唱到高潮之處,衆人就等着大老爺對幾個書生的判決呢,官兵已然大步跳上台前,将樂人戲子全部扣下。
這樣一來,季泠幾人就明白了,這出戲敢情是替她們唱的,就唱的一個甕中捉鼈呢。
季泠故意高聲大喊:“青天大老爺!何故将我們這些看戲人抓了走!閑時耍樂,竟然也成了錯處!抓捕良民,這算什麼事情!等下了大獄,豈不是要将我們的白命染黑…”
台上的戲已經沒得看了,台下季泠這出戲就引得樓内看客轉頭。
季泠還沒說完,她身前的官兵就轉過身來,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要她住嘴,随即就用白布塞入她口中。
季泠隻感覺一聲清脆後,右耳轟得一聲,耳鳴了一陣,就像是失聰了一樣,再也聽不見聲音。
她身後的四人本也想着順着季泠的話造些勢出來,見到這樣的景象,不敢再有動作,也隻能低頭。
五人就這樣毫無理由地被下了大獄。
挽梨樓内,五步一卒,人心惶惶。
事後刑部出了文告,今查得挽梨樓内有逆賊亂黨作亂,危害京城,擾亂社稷,禮法不容,罪無可赦。刑部差役嚴正以待,即刻捉拿。
這下衆人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可即使有官兵鎮壓,也壓不住口口相傳,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八九不離十的真相就這樣傳開了。
“你知道嗎,這出戲唱的大官就是朝中那位呢!”
“是哪位啊?”
“内閣錢大人呐!他兒子前段時間強搶有夫之婦,父母兄弟都去報官,官員畏懼錢大人,竟就不管了…她的兄長是個秀才,立刻召了有良心的同窗去衙門前鬧事,竟然就被押走了…”
“後來呢?”
“還能有什麼後來,尋個由頭不明不白的死了呗。他父母驟然得知兒子死訊,急火攻心,雙雙沒了。”
“他兒子不是秀才嗎?官府竟也不管?”
“桀,秀才有個鳥用,天下秀才一大把,還不是上頭說啥就是啥。”
“官官相護,竟就沒有天道王法了嗎…”
“少爺,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此次事件牽連較廣,主謀共謀是否都已抓捕歸案?”
徐行端坐案前,執筆專注寫着公文,眼睛都未曾擡一下。
“主事五人,已經抓下了。挽梨樓内已經控制住,沒有放走一個人。”
“不要将陣仗弄得太大。那些看客身份一一審核,若是沒有嫌疑就放走吧,免生動亂。被捕之人的底細如何?”
“怪就在這,五個人看似瘦小得很,在京城時間倒是都不長,身家看起來也是清白,并無什麼可疑之處。”
覽風說罷,呈上一張紙。
“這是那五人的名單。”
徐行放下筆,看着五人的名字:林四、桢三、陽二、沈一、孟泠。
“孟泠…”
他靜靜地看着這個名字,心下一跳。
“願随泠風去,直出浮雲間!”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那雙洞察萬物的眼睛,大膽地看着他談論天地。
覽風見了少爺的沉默,答道:“這個孟氏怕是與主謀關系匪淺。刑部之人到時,她冷靜從容,還敢大聲宣揚,質問官府。下獄之後,直言此事任由三法司審查,有何疑問,提他來審就是,不要傷及他的同行之人。倒是個有膽色的….”
“這幾個名字不是真名,查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可信。再繼續查吧,這幹子人看起來應當不是主犯,可能是下頭的喽啰。明日我見過江大人後,再行定奪。”
徐行合上公文,捏了捏眉間。
人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徐行現在就是如此。
江闊與他平級,都位居郎中之位。雖然此人外強中幹,狐假虎威,但他确實達成了目的,讓徐行不得不顧及錢莘的勢力,隻能暫時妥協。
許多人也看着江闊有冉冉上升之像,追之不及般上趕着奉承巴結,為他造了不少勢。
兩位郎中,本該是維持部内平衡,勢均力敵。可如今一方權勢過大,必然造成另一方屈于下風,事事掣肘,極其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