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顔南青撿起掉落的面紗,腦子還在回味明風的話。
再擡起頭時,她眼裡充滿警惕。
她怎麼就忘了,當今聖上,不就在他謀劃下,用自己兄弟鮮血鋪就皇位之路。
他可是上一屆搞權謀的勝者。
但勝者并非常青。
明風笑着示意顔南青坐下,在她跟前落座,“我不知你身份,但能混入我明府,替溪月嫁入王府而不被拆穿,倒也有些本事。”
他試探道,“替溪月入王府,你是想過安生日子,還是另有所謀?”
他目光如炬,将顔南青僞裝盡數剝下,叫她不敢隐瞞。
“這兩個回答會得到什麼?”她抗住明風充滿壓迫的眼神。
明風此刻已有些欣賞她了。
當年做帝師時,就連陛下也不敢在他面前有二心。
“若是另有所謀,你我殊途同歸。”
竟連第二個回答也不給她。
顔南青眉心微皺,“明家,才是陛下埋在虞洲的針。”
明風嘴角控制不住翹起,“既然知道了.....”
“既然是針,為何不捅穿這層布?”顔南青問道。
明風啞然,已經鮮少敢有人打斷他,但顔南青所言又讓他難免心虛。
陛下即位後,他察覺天子猜疑,未免明家毀在他手上,他主動請旨回虞洲。
臨行前,陛下握住他的手,要他看着自家皇弟。
“承如天性善良,朕信他無二心,但難免虞洲有人挑撥。”
行舟事變後他的确懷疑其有陳王手筆。
也因此他借用秦仁責也回虞洲這事為明家做掩護。
誤導宋承如秦家才是陛下的那根針。
故而,秦仁澤找來時,他當機立斷定下明溪月和宋豫婚事以牽制宋承如。
但這些年陳王常來尋他讨論學問,醉心作樂,他遠離朝廷,竟放下戒心。
就連虞洲封城時,他也當真以為是虞洲城外盜賊猖狂,刺史無能。
直到前不久,秦仁責再次找上他。
顔家暗衛組織在虞洲被毀,這内裡,有宋承如手下人蹤迹。
一時之間,他竟也以為,秦家才是陛下的眼。
他知道明溪月想離開,也不願明溪月參與到這些事中,暗許裴木喬在虞洲布局。
隻要明家有人在王府便可。
若是此人隻貪圖王府榮華富貴,那麼他便抓住那替身的把柄,逼她做事。
所幸,顔南青不是普通人。
明風直截了當承認,“這針,沒找到那層布。”
顔南青一時竟不知要說些什麼了。
“我會替你打下掩護,從此以後你就是明溪月。”
“條件便是替你們監視陳王。”顔南青接話。
明風滿意點頭,但他沒能抓住顔南青的把柄,始終不放心。
這女子實在狡猾,跟蹤她的人都跟丢。
“不過,我總覺得這怎麼都是我吃虧,不管是替嫁還是打探宋承如不都是你們想要的?”
顔南青輕輕敲打桌面,“聽說明家錢莊遍布大晉。”
明風拿出一張紙,狼毛沾上墨汁,“要多少錢。”
顔南青笑彎了眼,“五百兩,這錢先放你這兒,也算是你我交易。”
“予你一千兩,買你的身份。”
顔南青搖頭,“明家的殺手锏不告訴我,我不會把我的底牌也亮出。”
明風有種回到年少時候的錯覺,“你也說明家錢莊遍布天下,你的嫁妝一旦被用,京都會有人收到消息。”
“如何确認那人忠心明家。”
明風意味不明,“他忠心大晉。”
*
回明府後可擺脫王府暗衛,顔南青也行事方便許多。
确認兌澤被滅與陳王有關,她深夜去了趟書局。
一場大火毀了如來客棧,但這書局是以客棧骨架為基礎所建。
她和顔北雲沒少來探過此處,但都一無所獲。
既然此事與陳王相關,她念及一處她和顔北雲都沒想到的地方。
樓頂。
前世執行任務時,陸城曾教過她,将東西藏在最高處,火燒不到,人也看不見。
書局隻有三層樓高,因此在頂上她能看得最遠的便是城牆。
正對書局的城牆有處殘缺,像是城牆上石磚因老化掉落。
入夜後,城牆上守衛反倒叫往日要多上幾個。
顔南青坐在樓頂上,有些發悶。
好不容易找到的證據。
目光在城内環視,山鶴樓裡有些微弱燈光。
她疑心宋承如今夜有所行動。
飛身下樓,她穿梭在小巷中。
月光撒在青石磚上,映出顔南青身影,她的腳步時而放慢,時而加快,繞開街上更夫和守衛,來到山鶴樓附近。
山鶴樓有十層高,中間那層能看見些黃光透出,人影竄動之間燈火熄滅。
如毒蛇彈向它的獵物,這些暗衛迅速而安靜離開。
顔南青守在不遠處,有一小隊暗衛奔向秦府。
她跟上步伐。
好幾個黑影悄無聲息沒入秦府。
沒一會兒,有個黑衣人背着一床被子出來,借着微弱月光,顔南青依稀分辨出那被子裡掉出一縷發。
這群人将那倒黴蛋帶到虞洲内最貧困的地方。
秋坊魚龍混雜,虞洲所有肮髒地彙聚于此。
此地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但顔南青入虞洲後未免大草驚蛇未曾來此。
顔南青跟着這群人來到一破屋前,他們進去後便再沒出來。
時間緊迫,她隻得冒險進入。
這屋子是座破廟,供奉的佛像早結了一層灰,蜘蛛網四處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