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林餘提前半個時辰前往,去到時,提舉已經擺着臉色等候。
“林大小姐快快入座,不然飯菜涼了可不好吃……哦,對了,現在已經是涼的。”
素蘭小聲嘀咕:“大小姐,明明是他不按時間來。這事怪我,讓人口頭通傳,沒有留字面證據。”
今夜注定不是來吃飯的,他不在此處挑刺,也會在别處。
“無妨,你到一旁等候,沒我命令,不許妄動。”
林餘坦然上前,拿起酒壺:“提舉胸懷若海,還望見諒,我這就自罰三杯謝罪。”
提舉斜眼看她:“放下吧,昨夜已經領教了林大小姐的酒量,實在佩服。”
林餘意會,笑說:“您放心,今日席上的秋露白,包括還在路上的十壇,都會送到府上。”
聞言,提舉臉色才緩和些。
“嗯,别站着了,坐下吃呗,還是林大小姐現在還不餓?”
彎彎繞繞。
林餘面沉冷然,面上得體:“提舉想說什麼直說無妨。”
她攤牌,提舉也不裝了:“林大小姐,我知道你是淩南王府未過門的世子妃,但畢竟還未過門,淩南世子見了我,也是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叔叔的。”
林餘點頭:“民女知道。”
“既是小輩,還有這層關系在,我斷是不可能為難你不給你公憑,你說是麼。”
“是。”
“但這小輩見長輩的禮儀,老祖宗留下的瑰寶,我們該遵守還得遵守,你以為如何?”
敢情在這兒等着她要報昨夜之仇,幼稚。
“一切聽提舉的。”
旁邊立刻有人擡了一座靶子上來。
提舉身旁的小厮解釋:“林大小姐,這是我們蝶海擊鼓祈福的習俗。”
“晚輩需手捧龜殼于鼓前,由長輩将鼓槌投出,鼓槌擊中龜殼,龜殼落于鼓面,則……”
一旁,素蘭忍不了。
“哪裡來的野蠻風俗,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分明是想借機為難我們家大小姐。”
“欺人太甚,實在過分。”
她正要沖上去,突然被人拉回來,定睛一看,是昨夜客棧前朝她笑的俊俏公子。
“别沖動。”
“你誰啊……不對,你怎麼出現在這裡,我分明已經讓掌櫃清場。”
“這不重要,好戲要開始了。”
被他一打斷,差點誤了正事。
“你放開我,别攔着我幫大小姐。”
“對你家大小姐這麼沒信心?”
素蘭不解:“你是說這也在大小姐的謀算内?”
祝景瀾淺笑:“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能咽下虧的人。”
台上,提舉笑意森冷:“林大小姐,可明白了?”
說來說去,不就是讓她上去當活靶子被沙袋砸,砸不中就一直砸的意思。
林餘拿起龜殼,落落大方走到鼓前。
“我準備好了。”
提舉頓時生出幾分不安,這丫頭答應的那麼爽快,心裡搞什麼鬼。
林餘催道:“提舉,這祈福啊,可是很莊重的,要心誠,你在猶豫,可就不妥了。”
果然,這丫頭在拐彎罵自己。
這福是給他祈,多次打不中,可不就說明他是無福之人,打臉。
他隻有一次機會。
可是,也足夠了。
提舉臉上閃過一絲狠厲,執起鼓槌,瞄準龜殼後,位置稍稍挪下幾分。
“林大小姐,注意了。”
林餘點頭。
鼓槌被用力擲出。
祝景瀾手中的小石子同時彈出,不出意外,小石子會将鼓槌偏離的方向修正,不會打到林餘。
但林餘已有準備。
提舉的小心思她也看得分明,在鼓槌飛速襲來将要撞臉上的時候,手往下偏移。
三方各有心思,然後亂了。
鼓槌打到龜殼,小石頭打到她手腕,震得生疼。
林餘看向祝景瀾,目光頗為無奈。
好端端的他來搗什麼亂。
提舉見心思落空,面上更挂不住,拂袖就要走。
“提舉且等等,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催什麼催,一會兒我就讓人送來。”
“除了這個,還有一事,需要提舉配合。”
提舉訝異,她吃錯藥了敢這麼和他說話?
“你剛說什麼?”
林餘斂起笑意:“我此行出來,淩南王妃一路挂念,曾囑咐我德行合一,萬不可逾距妄為。”
“王妃教誨,豈敢不遵。”
“既如此,還請提舉配合,亦為王妃祈福。”
她把龜殼撿起,扔了過來。
提舉臉上的驚訝都能把擡頭紋撐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剛剛說什麼?”
林餘懶得和他廢話,一個眼神示意,素蘭立刻上來,将還發愣的提舉拉到鼓前。
“站好了,現在到你為王妃祈福了,你難道要拒絕。”
什麼?這哪跟哪啊?怎麼突然拿出王妃來壓他?
提舉欲掙脫,就見林餘已經拿起牆上挂着的弓箭,準備上弦,旁邊幾個小厮都被她眼神呵退,一股恐懼莫名從心底升起。
看起來溫婉的林餘,骨子裡就是個瘋子!
“提舉,别亂動。”
她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利箭入體。
“等等,等等,你别用這個……你們榆木腦袋啊,還不趕緊把鼓槌給林大小姐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