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她被遺忘、被丢棄在過去和未來的夾縫裡。
就像博格特給她展示出的場景一樣。
沒有人能看到她的存在。
克洛娜今天沒有戴眼鏡,光線晃得她視線模糊,像極了時間廳中令人眼底灼痛的光亮,她幾乎每天都會産生幻覺,看到自己忽然化作沙子,手腳變得透明,身體不再存在。時間之沙從她的皮膚上剝落,被魔法卷起,悄然飄散,而她的靈魂即将遊蕩向未知的過去。
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小聲提問,很像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鷹狀銅環會發出的聲音。
什麼東西會流血?
克洛娜撫平《愈合魔咒及治療方法》泛黃的書角,放在書頁上的手幾乎不像她自己的。平斯女士已經繞過了書架的盡頭,赫敏不在圖書館,克洛娜完全獨自一人。
她緩緩舉起魔杖。
“神鋒無影。”
鮮血從她的手臂迸濺出來,她首先看到紅色迅速蔓延向書的表面,而後才感覺到疼痛。
一陣奇怪的快意在她的身體裡升起,像是一把燒斷解了幾個小時的繩結一樣痛快。她在時間廳裡可沒有魔杖這樣的東西握在手裡,也沒發現像神鋒無影這樣狠厲惡毒的咒語。神秘事務司的緘默人會治好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但是他們肯定治不好神鋒無影留下的割傷。
這是黑魔法,無法愈合——
“速速愈合,”克洛娜念道,視線似乎變得更加模糊了,她感到自己的額頭被汗水覆蓋,心跳像是鐘表最後的報時一般,在身體很深出的地方隆隆作響。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速速愈合……速速愈……”
呼吸逐漸跟不上心跳的節奏,克洛娜眼前一黑,整個圖書館都在她的視線裡颠倒了。
“我确實沒有想到她會對自己用那個咒語。”
“我想你也沒發現那本書已經不翼而飛了吧,西弗勒斯。”
“是——的。”
“幸虧伊爾瑪發現得很及時。”
“我至今都認為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我不理解你為什麼一定要告訴她,即便你不說,巴沙特總有一天會自己發現。”
“是的,所以我們更應該給她提供支持和幫助。”
“你在說什麼?我說的既然她自己能發現,就意味着那個時候她已經具備了承受的能力。看看現在的巴沙特,鄧布利多,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聲音說,“我永遠不願看着我的學生步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我會傾盡我的所能。”
“是嗎?”斯内普諷刺道,“你竟然會嗎?”
克洛娜睜開了眼睛,她嗅到白鮮香精的味道,而她的手上纏滿了繃帶。校醫院的天花闆看上去像個老舊的教堂,她記得去年她似乎也躺過同一個位置,隻不過這次周圍沒有拉簾,而且鄧布利多和斯内普的影子就在不遠處。
“啊,她醒了,歡迎回來,”鄧布利多說,“克洛娜,感覺怎麼樣?”
克洛娜坐了起來,斯内普沉默不語。
鄧布利多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成功了嗎?”
克洛娜問。
“恭喜你,巴沙特,你很成功——”斯内普率先開口說,“——成功和德拉科·馬爾福先生預定了同一間病房。”
“好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我認為應該給拉文克勞加三十分,因為克洛娜解開了一個危險的黑魔法,但是——如果你需要一個能流血的研究對象,龍血樹是個比自己的手臂更好的選擇。”
龍血樹。
她當時怎麼沒想到。
“天氣越來越熱了,”鄧布利多将左手舉到嘴邊,像是說悄悄話一樣對克洛娜眨了眨眼,“其實,這兩個月我都還會活着。要是你想找人聊聊天,我一直都在校長辦公室裡。”
“好的,先生。”克洛娜說。
“你并不孤單,克洛娜。”鄧布利多說,他轉向斯内普,“西弗勒斯,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需要念三次,巴沙特。”斯内普不情不願地說道,“你少念了一次。”
“謝謝。”克洛娜說。
春末的最後幾天就這麼結束了,毒辣的陽光和《預言家日報》同時闖進霍格沃茨,魁地奇的決賽在五月末結束,德拉科·馬爾福臉色蒼白地和克洛娜一起出院,他一點都不想和克洛娜打招呼,盡管他們中的是同一個咒語。第六學年的考試拉開帷幕,克洛娜并沒有找鄧布利多談心,她現在并不想提起那天圖書館中發生的事情。
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曾非常希望咒語奏效,這樣她或許就可以擺脫時間倒流的宿命。
但是她活了下來。
她還會活下去。
就和她時間廳中度過的每一天一樣。
最後的幾天裡,克洛娜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學生。她抱着魔咒書和天文學星圖穿梭在霍格沃茨長長的走廊裡,讓自己淹沒進一場一場的考試中。1997年6月18日的午夜,夜風微涼,星空清冷,克洛娜坐在霍格沃茨最高處的天文塔上,天狼星在獵戶座的東南方向閃耀着,發出夜空裡最明亮的光芒。
接下來,她會被時間之沙送回她已經經曆過的時間的前一年。
而如果她不會在重疊的時空中存在……
上次她出現在1996年……
六年級的這一整年,她都在霍格沃茨度過。要是時間之沙這次還讓她回到1996年,她可以警告鄧布利多,不要碰岡特戒指,但是她肯定會和六年級的自己撞到一起。
那麼這次,如果她沒有被再次送回1996年,就隻會是1995年了。
1995年6月發生了什麼?三強争霸賽的最後一個項目即将舉行,塞德裡克·迪戈裡被殺死,伏地魔複活,哈利帶着獎杯倒在魁地奇球場的草地上,而穆迪教授被發現其實是喝了複方湯劑的食死徒。
可惜她沒法把那件外套還給小天狼星·布萊克了。
克洛娜戴上麥格教授調整過的眼鏡,握緊魔杖,做好準備。
她遠遠看到海格在小屋外照顧幾隻憤怒噴火的炸尾螺。
不知不覺中,純淨的、白色的細沙盤旋起來,安靜地将她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