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你有沒有覺得很熱啊。”i拍拍她的背,湊到旁邊,“你……怎麼這個樣子?”
“什麼?”她終于從渙散的意識邊緣醒過來,繼續艱難地視察周圍情況“再找不到出口我們就完了。”
“話這麼說,但根本找不到啊。”i用圍巾擦掉脖子上的汗水,“我要熱死了,中間好像涼快點兒。”說着,她叉着腰慢慢爬上平台在邊緣坐下,腿懸在空中亂晃。
“熱?”莫妮卡困惑地看着i的樣子,她也走到i身旁坐下,“我覺得很冷,你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山裡面是有什麼熱源嗎?我真的要完了……”i仰面貼在冰塊上。
“……”
“我們之間有一個人不對勁。”
“……我當然知道。”她翻了個身,把臉貼上冰塊,将衣服推向莫妮卡,“把外套和圍巾裹上吧,正好你冷。”
莫妮卡沒接受,抵着衣服,久到i以為她冷暈過去了。“不對,你不對勁……快穿上……”她拉起i來,耐着性子給i套上衣服。
“等等……”i抗拒着扯下,“穿上太熱了。”
“哇!你别掀裡面的衣服!我穿上!我穿上!”
…………
莫妮卡跳下台子靠在每處牆壁上側耳傾聽,順便活動身體保持關節靈活;i的臉被憋得绯紅,黑發打濕貼在頭皮上,站在有涼風的那個出口邊。
“走這邊。”莫妮卡站在另一邊出口說,“那邊沒有風。”
i顫顫巍巍地扶牆站起來:“……我在想,也有可能是你不對勁,可能我們的感知都錯了……”
“雖然山内部溫度是太更高一些,但還不至于熱成那樣。”莫妮卡朝手心哈氣。
見i仍站在原地,她不大不小的聲音傳來:“我比你更了解納傑日達。”
……良久,i向她走過去。
光線趨于滅亡,周圍食指不見五指黑,i解下圍巾兩人各抓一邊,莫妮卡一邊探路一邊提醒i小心腳下。
“我聽不見風聲了。”i突然說。
“沒關系,我聽見了。”前方傳來。
她們一直往前走,這條通道筆直得如同人造一般。
莫妮卡的腳步聲停止了,i試探性地問:“怎麼了?”
過了很久莫妮卡才說:“找到出口了。”面前是一堵嚴實的牆,牆面和地面之間有一道狹隘的裂口,裡面傳來隐約的風聲和沁人心脾的寒意。
“我先下去,你在後面等我指示。”她松開圍巾說。
“行。”i收回圍巾重新系好。
莫妮卡扶着牆壁坐在裂口邊,在跳下去前又補充一句:“跳下這個洞就好了。”
“等一下。”i在黑暗裡平靜地開口:“莫妮卡真的也掉進這裡了嗎?”
“我就是莫妮卡。”莫妮卡毫不猶豫地回答後就縱身一跳,進入狹窄的岩層縫隙裡了。
i跪在裂口邊盡力感受,什麼感觸也沒有,隻有更漆黑的長縫。她等了好一會兒,沒有風聲,也沒有莫妮卡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她靜止在出口處,好像一座永恒的冰雕。大廳的光亮似乎延伸到裂縫這兒了,越發顯得它的死寂。
短暫褪去的熱意又席卷全身,背後的光越來越刺眼,i的影子被打在面前的牆壁上,好像融化一般流動起來。
i雙手撐在地上,發覺摸到一手發熱的液體,她沉默在縫前,“也許是冰水。”她往反面思考。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莫妮卡的指示,i猶豫片刻起身揉揉跪痛的膝蓋,蹲在裂口邊,回望了一眼身後刺眼的白光,然後跳下去。
冰附在岩石上,裂縫裡的摩擦力很小,i側着身用手護住頭部,順着冰壁一路下滑,跟掉進來時一樣通暢。
耳邊回蕩着自己制造出來的巨大聲響,裂縫好像永無止境,滑了很久都不見底。正當她要絕望時,一片小雪花突然透過手臂縫隙貼上她熱乎乎的臉頰,她瞬間感受到從裂縫兩側吹來的冷風,沒來得及多想,她的腳率先沖進松散的雪裡,借着下滑的力量,她直接沖破雪層,在雪地裡連滾幾圈才停下。
第一眼見到的是綴滿明星的夜空,然後是莫妮卡。
莫妮卡把她拉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出口——跟周圍緊實的雪被相比松散不少。
“你剛剛在挖雪?”i邊拍身上的雪粒邊說。
“嗯。”莫妮卡站在旁邊,“裂縫比想象中長得多,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當然,聽到了我才跳的。”i環顧四周,發覺她們在一片墓碑之中,她暗暗慶幸沒撞到上面。
“回去吧。”
“走吧。”i走在前面。
…………
她們繞過每一個墓碑朝山下走,i欣賞着遠處山脈此起彼伏的黑影。
“太不可思議了,我有一種很新奇的感受。”i感歎着,“我們就像從母親身體裡分娩出來的新生兒,而新生的起點就是一片墓地。”
背後是一陣沉默。
“咳咳,我的意思是夜晚的墓地很不一樣,與衆不同的景象總會讓人有與衆不同的感想。”i補充着。
“的确,納傑日達過去的夜空從沒有星星。”
“這樣啊,”i四處張望,試圖尋找兩個離群的墓碑:“索菲亞的墓碑在哪裡?”
“索菲亞?”莫妮卡疑惑地問。
“應該是最近去世的人吧,和她弟弟在一塊兒。”
莫妮卡跟着i的目光搜尋:“蒙多和索菲亞?”
“沒錯。”
“索菲亞不久前來給蒙多立過碑,但她什麼時候去世了?”莫妮卡更加疑惑。
…………
i愣在原地,半晌擠出一句:“抱歉,我沒有在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