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在此處被水漬暈染,唯有“鳳凰紋”三字清晰可辨。李惟煦盯着密信上的火漆印,忽然想起景仁宮暗格裡的《血凰衛分布圖》——張延齡的名字,正标在“泉州港”的核心位置。
“啟禀世子,”林縛匆匆入内,“南洋聯合艦隊已過赤道,領頭的正是三佛齊公主的‘黑鲨号’,船上載着……太後的懿旨?”
金銮殿内,太後的翡翠護甲碾碎了案頭的航海圖:“朱宜蘇竟敢私開瓊州島防線?哀家才是大盛的海權之主!”她忽然看向跪在下首的張延齡,“你說星槎台的機關需要雙璜合璧?”
“正是。”張延齡的袖口閃過鳳凰紋暗繡,“但李惟煦重傷垂危,現在正是奪回海權的良機。”他呈上密信,“藍海盟答應,隻要我們封鎖天津衛,他們就将海鷗都督府的印信雙手奉上。”
太後的目光落在信末的“血凰衛統領印”,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玄武門的雨夜。那時她抱着宜蘇,看着李惟煦渾身是血地跪在兄長屍身旁,終于明白這對叔侄早已在血與火中織就牢不可破的局。
天津衛碼頭的暴雨中,朱宜蘇望着南洋艦隊的黑帆壓境,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李惟煦披着玄色鬥篷,腰間青玉佩還沾着星槎台的露水:“商醫官說,我再躺三日,你就要把市舶司拆了?”
“胡說。”朱宜蘇别過臉,卻忍不住多看兩眼霧鎖星槎台對方蒼白的臉色,“潛龍艇已經就位,按《滄海星圖》的方位,正好卡在黑鲨号的‘死門’。”
李惟煦忽然按住他握劍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紗傳來:“宜蘇,星槎台壁畫上的字,你可看懂了?”他凝視着對方被雨水打濕的睫毛,“‘雙璜合璧,滄海為盟’,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海戰在黎明時分打響。當雙璜的微光同時亮起,海底二十八艘潛龍艇破水而出,船身的海鷗北鬥紋在暴雨中格外醒目。三佛齊公主的旗艦突然轉向,卻撞入朱宜蘇早已布好的“璇玑陣”,船帆上的雙尾鲨旗被海鷗火燃成灰燼。
“你以為用蠱毒就能勝我?”朱宜蘇站在天樞艦甲闆,看着黑鲨号被潛龍艇的鐵索困住,“星槎台的星軌,早就算出了你的退路。”他忽然注意到公主手中的玉佩——與李惟煦的青玉佩竟有七分相似。
“那是先太子賜給我父親的!”公主的尖叫混着海浪,“二十年前,你們滅了我三佛齊的水師,現在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李惟煦的劍驟然頓住。他想起皇兄曾說,三佛齊老國王是海上難得的盟友,卻在玄武之變後突然反目……難道當年的背叛,另有隐情?
海戰結束後的深夜,朱宜蘇坐在李惟煦床前,看着商扶硯用銀針替他施針。燭影搖紅中,對方忽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紋路與自己的完全契合:“宜蘇,你可知,我為何總留着半枚玉佩?”
“因為它是開啟星槎台的鑰匙?”朱宜蘇故意逗他,卻看見對方耳尖漸漸發紅。
“因為……”李惟煦别過臉,聲音輕得像海風,“它是你母親留給我的。當年在沙門島,她把你塞進礁石縫後,将這半枚玉佩塞給我,說‘替我護着宜蘇’。”
窗外,海鷗的叫聲與更鼓交織。朱宜蘇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去找玉璜的主人,他會護你。”原來從襁褓中的第一次觸碰,命運就将他與眼前人緊緊系在一起,如同北鬥與海鷗,缺了任何一方,都照不亮這片波瀾壯闊的海。
三日後,西洋使團的船隊載着星圖與盟約啟程。朱宜蘇站在碼頭上,看着李惟煦與蘇容與讨論着新繪制的航海手冊,商扶硯正追着威尼斯商人讨要琉璃瓶做藥罐。海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内襯上繡着的雙璜圖案——那是他親手所繡,針腳雖拙,卻藏着說不出口的情愫。
“世子,”林縛匆匆來報,“占城傳來急信,先太子遇刺!”
手中的玉璜突然發燙,朱宜蘇望向李惟煦,隻見對方眼中閃過與自己相同的驚痛。星槎台的光芒在遠方明滅,仿佛在提醒他們,這場橫跨二十年的局,從來沒有真正的終點。當新的陰謀随海浪湧來,當雙璜的共振聲再次響起,屬于他們的海天之路,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