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夕前腳走出校門,後腳就下起了大雨。
這場雨來勢洶洶,風不要命地刮着,街道旁槐樹上的槐花被雨打落了一地。
亦夕沒有帶傘,隻好停留在校門口。她的碎發被風肆意吹亂。
空氣裡充斥着灰塵與泥土的氣息。
“走呗。”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許奈從她身邊走過,撞了一下她的肩,把手裡的傘扔給她。
亦夕沒接住,傘“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二人對視三秒,許奈弓了個身,撿起了傘,塞在亦夕手裡。
“你不打?”亦夕率先開口。
許奈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語氣戲谑,“怎麼着,想跟我一起啊?”
見亦夕沉默,許奈又說。“好學生,酒吧去不去。”
“去買歡。”
?去什麼?買什麼歡?
許奈像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亦夕的反應,他壓低了聲音,話語間透着壞勁兒,神情吊兒郎當的。
“想什麼呢。是去‘買歡’酒吧。”
他話音剛落,亦夕已經撐起傘往前走了。
許奈勾了一下唇,快步跟上她。“亦夕,你挺狠心啊。”
亦夕:“……”
二人同在一把雨傘下。
雨傘夠大,能把兩人都遮住。亦夕是沒許奈高的。所以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許奈撐傘了。
風中夾雜着雨,亦夕穿着校服短袖長褲,手臂上有點點雨水,胸前的布料也被打濕了一些。
禮德的夏季校服上衣比較透,稍微強烈一點的陽光就能夠看清楚裡面小衣服是什麼顔色。
現在衣服被淋濕了,隻要稍微留意多看幾眼,就可以看到亦夕的小衣服。
天暗的慢,街上也有兩三個人走動。
風刮得越來越大,吹起來是會有一點冷的,畢竟亦夕的衣服被雨水打濕了一點。
不出所料的,幾個職高的男生就一直盯着亦夕胸前看。
她用右手握着左手上臂,這個動作也能夠遮住胸前的風景。
“拿着。”許奈突然止住腳步,把傘柄甩給她。
亦夕則是木讷地接着傘。
許奈脫下自己的灰色外套,反着給亦夕穿上,遮住胸前的衣服。
他脫衣服的動作不快,亦夕一眼看到了他手臂上一條很明顯的疤痕。
那是被醉漢用菜刀砍到的。所幸傷口不長,恢複得還算不錯,現在那一條疤痕上的皮膚膚色要比其他地方淡得多。
亦夕肩上還背着書包,衣服隻是簡單的套在她的身上。
走到買歡酒吧,亦夕想把傘和衣服給他,被許奈制止住。
許奈盯着她的眼睛。“打算就這樣回去?”
亦夕沒回答,許奈好整以暇地看她,突然開口:“要不進去陪我玩一局?”
身後有幾個像是認識許奈的人看過來,打趣着。
“頭一回見你帶女人啊。”
亦夕的唇緊繃成一條線,眼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一處。
如果她沒有看錯,那個此刻摟着一個十七八歲打扮的格外成熟的少女的男人是張榮昌吧。
兩人行為舉止十分親昵。女孩兒朝着張榮昌抛媚眼。
張榮昌的工作是絕對接觸不到應酬的,而且還是在這種未成年都能進的酒吧。
出軌兩個字突然在她腦海裡蹦出來。一時間,她突然覺得之前在自己面前溫文斯雅的男人那麼惡心。
她對張榮昌的私生活不感興趣,但是這同樣關系到了沈媚。
是怎麼樣,才會在這裡找學生妹。
許奈也沒真要拉着她一起的意思,他轉身走進酒吧,一隻手插兜裡,另外一隻手高舉着擺了擺,語氣有些慵懶,“衣服記得洗幹淨。”
亦夕回到家,看着手機裡的那一張照片。她不想攪和進去,這是沈媚的事兒。
但就算亦夕再不想攪和進去,那個受害者也是她的親生母親。
很巧,沈媚在這個時候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小夕,周末回來吃飯嗎?最近還好吧。
她思考片刻回複:不了。還好。
正當沈媚覺得聊天終止的時候,亦夕又發了一條消息。
——你呢。你和叔。
亦夕從來沒有主動詢問過有關張榮昌的情況。有意識無意識的暗示,隻可惜,沈媚不懂。
她頂多以為,女兒突然關心她了,長大了會懂事很多吧。
耳邊的雨聲将她拉回到了五一節放假的前一天。
“亦夕,老師想跟你聊聊。跟我出來吧。”葉群拍了拍亦夕的肩,先一步走出教室。
兩人坐在長椅上,稍微側過身看對方。
“想必學校最近的風波你也看到了。老師本着相信你的态度,想問問你怎麼看待這些事。”葉群溫柔開口。
亦夕認真思考了下,她回答得很官方,“兩耳不聞窗外事。”
“你會因為這些事受到幹擾嗎?”葉群追問她。
這些事——不知情者的猜忌,诋毀,跟風,冷嘲熱諷,甚至是謾罵。
亦夕反應了幾秒,說出的話總算帶了點溫度。
“以前會吧。”
“現在不會。”
或許是從來沒有見過亦夕用這樣的語氣,葉群愣了一下。
葉群看着她的眼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有過想要還擊的念頭嗎。”
葉群了解的她表面脾氣溫和,但就是因為這樣,葉群覺得太過刻意了,讓人不由得避而遠之。
興許是沒有想到葉群會問這個問題,亦夕頓了一下。
然後葉群看到,她淡笑着,搖了搖頭。
那種笑是一眼假,眼底沒有任何情緒。葉群抿了抿唇,目光黯然。
這場談話以上課鈴的打響而告終。
五一節放假的第一天,沈媚帶着亦夕去逛商場。
在商場的書店裡。
她在第二排第一個書架上看到了一本書。
書封面是顯眼的英文。
——Beethoven Anguish and Triumph
是貝多芬傳。
她記得在幾年前就看過這本書,幾年後這本書重印,封面變得好看了許多。
她擡手将這本書從書架上拿了下來。
商場的中心位置擺放着一台純黑色三角鋼琴。
旁邊的挂牌上寫着——斯坦威三角琴。
就算是不學鋼琴,亦夕也知道斯坦威鋼琴的音色極好,就像是鋼琴裡的勞斯萊斯。
此時此刻,一個身穿淺藍色束腰長裙的女生彈奏着鋼琴。
美妙舒緩的旋律從她的指尖流出。
她的面容極好,一雙靈動的杏眼,眼尾微揚,眼角處有一顆淚痣。
可以說,她将“苦難生活中難得的放松”這種情緒全數藏在眼底,花瓣似的唇微啟。
她的長相并不冷,甚至可以說很勾人,但結合着她有些渙散的目光以及肖邦安靜惆怅的夜曲,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般,帶給人一種别樣又獨特的清冷感。
如果用漂亮這兩個字來形容她,那太過粗拙了。亦夕這麼想。
有不少人停下腳步聆聽她的演奏。
亦夕聽見。
“這就是金錢的聲音嗎?”
“好好聽啊。”
一曲畢,周遭響起了掌聲。
在掌聲中,亦夕離開了商場。
出了商場吃了個飯天色就暗了下來。
商場離頤園并不遠,告别沈媚後,她選擇步行回家。
在便利店買了一盒草莓牛奶後,她遇到了熟人。
“亦夕?”阮意圈着林钰的手,林钰垂着頭看着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