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個人随便慣了,“都行”兩個字都呼之欲出了,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順着亦夕說:“推薦推薦?”
她認真答:“前面有家店的蟹黃面挺好吃的。”
“還有呢。”他很實務地接話。
“那家人的桂花糕,不是很甜,你可以試試。”
許奈也沒點蟹黃面,隻是點了一小碗觀音面,飯量少的很自律,減肥的女人來了都要給他鼓掌。亦夕從面前的小碟子裡拿了一塊桂花糕,問他,“你之前來過這裡?”
亦夕當然不是空穴來風,許奈似乎很懂蘇縣這邊的人說話的腔調,鹽城那邊說話調調和蘇縣還是有一定區别的。
她起初在鹽城并不适應,不過久了就好了。人總是要去适應自己不适應的東西。
許奈明顯知道她說的是除了跟她一起的之前,他笑着,“你猜猜?”
亦夕不想猜,自然也沒有理他,感覺到他不太想說,她也不再多問,默默地咬了一口桂花糕,忍不住出聲,“好甜。”
老闆聽見了,憨厚淳樸地龇着一口白牙,“就是要甜才好吃。”
“之前我老婆說桂花糕要淡一點才好吃,這兩天她和女兒出去旅遊了,我偷偷加了點糖。姑娘,不奇怪吧?”
亦夕淡淡地也對他笑了笑,“嗯。”
店裡有客人調侃這個樸實的中年人,“你怎麼不一起去啊老闆。”
老闆樂呵呵地告訴大家:“我才不去呢。我還得守着我這店。”
店裡一陣喧鬧後,大家又各聊各的了。亦夕實在吃不了太甜的東西,之前老闆娘的桂花糕那個甜度就剛剛好。
她看了看吃着面的許奈,他的吃相很好,亦夕越看他越像一個小女孩。
“亦夕。”許奈叫了她一聲。亦夕應了。
眼前的男人手中還捏着筷子,眉宇間帶着一股子少年懶洋洋的氣息,牢牢地看着她,開口說話都帶有蠱惑人心的意味,“問你個事兒。”
“我是不是還算長得挺帥的。”
亦夕:“?”
下一秒他很正經地補充,“雖然對自己的姿色有點認知,但被女朋友一直盯着看還真有點兒害羞。”
這話說得活脫脫像是一個純情男大學生。如果是純情男大學生的話……這應該,算是撒…撒嬌吧?
說得害羞,許奈那樣子看起來卻很得心應手,一點兒也不顧及臉面,分明是在調侃她,她卻不怒反笑。可能她和很多懷春少女一樣吧,對這樣犯賤又可愛的行為一丁點兒抵抗力也沒有。
即使這麼想,她也沒表現出來。她風輕雲淡地應了許奈一嘴,“是嗎。”強壓着上挑的嘴角。
“是啊。”他附和了一下,又有點傲嬌似的,“還以為女朋友對我是見色起意。”
他眸光流轉,最後頓在亦夕身上,很輕柔,帶有點小遺憾一般,“看起來,不是啊。”
亦夕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情很好,她認真的想了想說,“确實不是。”
亦夕在許奈的注視下拿了一塊新的桂花糕,喂到他的嘴邊。“嘗嘗。”許奈靜靜地看着她,擡手握住亦夕的手腕,再往裡帶,咬了一口桂花糕,桂花的香氣綻放在舌尖,“好吃。”
“你喜歡?”
“嗯。”
“那多吃點。”
亦夕靜下來看許奈吃。吃過飯之後,外面依舊吵鬧。亦夕主動地圈住了許奈的手臂,靠他更近一些。
周圍吵,沒人在意他們,他們走着不知道是誰打開了話匣子。“女朋友,再問個事兒。”亦夕側目看他,此時他也正好望向她。
正當亦夕以為他會開口問出怎麼樣的問題的時候,許奈又不說了,玩起神了秘,隻是帶着她往前走。
“我帶你去網吧,你介意麼。”她聽見許奈的聲音。
他們去的那家網吧也就是最開始肖野找半天才找到的那家,看着比較幹淨,網吧的老闆是個漂亮的女人。
兩個人坐下後,氣氛陷入了沉寂。這種場景,好像出現過很多次,在食堂,在圖書館,在711門前的長椅上,在公交車上。
“你想說什麼。”難得的她先開了口。
他們的電腦亮着屏,但都沒看,許奈有些好整以暇地看她,話卻不是亦夕的方向,“帶你來打兩局遊戲。”
“我不會。”
“我教你。”
亦夕忍了一下,再重視許奈,“你知道我的意思。”
看亦夕有點跟他較勁的感覺,許奈倒是沒再扯别的。他自然的往後靠,看她,說話的樣子看上去頗為誠懇,“你說不是見色起意……”
亦夕:“什麼…?”
“昨晚上親我的時候也這麼想的?”
她在他無波無瀾的語句裡,聽到了些許,期待……?亦夕想,她大概懂了許奈的意思。她沉默了會。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這種感覺特别像是自己是個超級大渣男,渣了純情小女友。
但她清楚的知道,許奈是這樣的嗎?不是。他或許隻是想要戲弄她一下。戲弄她的那個吻多麼的草率。
她一直,對所有的事都隻淡然,隻有不在意,失去的時候才不會痛苦。
許奈就看着她沉默,正準備從兜裡摸煙,想到老闆娘網吧不讓抽煙的規矩,又停住了動作。
許奈看向小姑娘,打着圓場,“是我,賺了。”他還準備說點什麼。就看見她起身。
“不是見色起意。”她輕輕說。
他們在網吧的小角落,别的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屏幕上,沒人關心這邊發生了什麼。
許奈一頓,意識到剛剛自己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激到她了。如果是樂觀健談的人絕對不會多想這句話的意思,頂多認為是小情侶的情趣。
但這句話的一點點疏漏點,在于他和亦夕是同樣的人,他沒想到的是亦夕太敏感,一下就察覺到了。
他們如果一定要追溯感情的起源,就像一團永遠也解不開的毛線團,深究沒意義。或許,隻有用交易才能說得較為準确。這種情景之下,聰明人誰會摻雜感情。
即使是在當下,可能知道她會不高興,他還是循循善誘,一步步誘導她,像是要将天子拉下神壇。
“那……”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許奈以為亦夕都不會再回答他的時候。她開口。
“是我想。”
她就站在那裡,所有人都不該靠近她一樣,一個人孤軍作戰一樣。
這一局遊戲,許奈險勝。
有人的屏幕上顯示Factory,那人發出了類似于愉悅的歎息。
許奈突然笑着看向亦夕,溫柔的,帶有溫度的笑意,“這算是表白嗎。”
亦夕有一種在遊樂園坐大擺錘的感覺,心髒有一種不可名狀的類似于失重的驚慌感。她沒接他的話,轉身逃走。
38号機的男人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煩躁的關了機子追了出去。
亦夕沒走大道。太多人了。她感覺自己無處遁形。她走了條幽靜的小道,隻有三三兩兩的幾對人。
太狼狽了。這是她從來沒有面對過的境遇。有一天,她也會孤注一擲,堵上真心。她真是亂了陣腳。
有人追上來,緊緊地箍住了她的手腕。她想掙紮,那人的力氣不減絲毫。
“亦夕,其實你……”
亦夕猛地轉身,打斷了許奈本想要說的話。許奈看見,她的神情正常,除了眼眶有些紅,幾乎看不出來有什麼事。
許奈心裡突然泛起了一道道愧疚的波瀾,他知道她會難受,他卻刻意表現出置身事外的順和,但他沒想到會把她惹哭。
怕小道的人會多起來,他把她拉到無人的休息區後。
“其實你可以。”他溫溫柔柔地拉着亦夕,理了理她的碎發。
“如果你覺得奇怪的話。”他的語速很慢,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
“我們可以試着重新交往。”
“因為我也和你一樣。”
在各取所需的關系裡産生了感情。所以。不必覺得難堪,也不用争誰占了上風。這場博弈,其實不用一決高下。
因為我也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