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冊子很薄,隻有兩頁紙,第一頁是歡迎辭,接下來要拍賣的藏品就印在第二頁。
那是一顆青黑色的印玺,是一隻麒麟踏鬼形象的玉玺。印玺的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鬼鈕龍魚玉玺,出自湖南古文縣百岩坪。
這玉玺的樣子她之前見過,而且印象還不是很好,覺得不會認錯。
張海棠回頭看了一眼,後面張起靈正靠在一根柱子上,沉默着望着樓下戲台正中央擺着的正方形玻璃櫃。玻璃櫃上蓋着紅布。發覺她的視線,張起靈目光幽幽的看了過來。
張海棠皺了下眉,她回憶起在當初雲頂天宮,張起靈就是拿着這個模樣的玉玺,在濃霧之中,緩緩走入那扇巨大的青銅門。
胖子和吳邪也認出了這個玉玺,臉色都有些難看,胖子低聲道:“都認出來了吧,看來咱們來對地方了。”說着就要去打聽這玉玺的來曆,剛邁開一步,就被霍仙姑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别問了,這兒的賣主如果不想讓人知道,那誰也問不出來。我看你們還是想想該怎麼應付待會兒的事兒吧。”
吳邪面上更緊張,坐立不安,低聲道:“我總覺得事情要糟,萬一不行,我們可能得想法撤。”
胖子覺得奇怪:“我們不就看看,能怎麼遭?”
張海棠伸手按了下吳邪的肩膀:“别急,我們給你兜着呢。”聽到這句話,吳邪深受感動,擡起頭,一雙大眼睛亮亮的,定定看了她一眼。讓張海棠不禁想起之前在飯店,亭亭養過的一隻小狗,隻不過後面不知道在哪裡丢了,一直找不到。
下面女司儀開始說話了,“各位老闆,現在開始走貨,您們瞧好了,拍不着可就沒下回了。”說着,從一邊出來一夥計,穿一無袖的坎肩,手裡拿着一根很長的竹竿,竹竿的頭上有個鈎子,那放着玉玺的玻璃櫃上面有個環兒,夥計用竹竿頭上的鈎子一鈎,一提,執着竹竿将玻璃櫃釣起來,玻璃櫃被提到半空,順着二樓的包廂廊台外沿就一間一間地送。
就是給他們看一眼,當輪到他們包廂的時候,他們都認真的觀察了幾眼。
玉玺通身是青黑色的,乍一看并沒有玉石那種通透感,但這東西的材料,他們肯定都知道,就是西王母宮那次,他們見到的隕玉的石頭。
張海棠隻覺腳底有股涼氣湧了上來,她又轉頭去看張起靈,對方同樣聚精會神的看着那枚玉玺,眼神淡然如水,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但張海棠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是莫名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來點勢在必得的意思。
張海棠心說不是吧,她湊過去,輕聲問張起靈,“你想要那玉玺嗎?”但張起靈并沒有回他,隻是緊緊盯着那玻璃櫃。
好吧,她明白了。張海棠擡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兩人對視了一眼,她眨了眨眼,示意他待會見機行事。
給他們看完玉玺,那夥計同樣用竹竿開始叉上來一隻隻鈴铛。霍仙姑邊上那小女孩接了過來,放在邊上,但吳邪卻沒有送來。不等他琢磨出什麼,一隻青色的,十分精緻漂亮的小燈籠被單獨送到他們包廂上,被正正的挂在吳邪旁邊的柱子上的吊扣上。
四周的嘈雜聲一下子安靜下來,然後響起一片嘩然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這裡,看到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後,整個會場上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點天燈,這三個大字出現在張海棠腦海裡。
說白了就是這個場子都由點天燈的人包了的意思,燈一挂,無論這一輪賣的什麼東西,出到什麼價,都由點天燈的人出錢。
挂上這一盞燈就相當于告訴所有人:今晚的消費,全由吳公子買單。
霍仙姑在邊上道:“還不給你的崇拜者緻意,這飯店,很久沒人敢點這盞天燈了,你也算是給你們老吳家長臉,以後江湖上可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你吳家小太爺的威名。”
話說到這份上,吳邪瞬間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了。心頭一震,霎時間冷汗都快下來了,隻能喝了口茶水将冷汗壓了下去。
張海棠俯下身,在吳邪耳邊幽幽道:“夠闊綽啊,小少爺。”
吳邪的腦袋瓜嗡嗡的,心想這種時候你就别打趣我了,先想想怎麼脫身吧!這燈一燒起來,恐怕真的傾家蕩産都不夠了。他忽然想到電視劇裡演的,要是他待會賴賬,他會不會被切掉小手指寄回家要錢?他們四個人打出去的成功概率又是多少?
要不,跑?吳邪對她做了個口型。張海棠卻搖搖頭。現在你小子想跑也太晚了吧。
她對吳邪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按住吳邪的肩膀,輕聲道:“怕什麼,一個玉玺難不成我們還付不起?你不行,姐給你擔着。”
吳邪心裡是哇涼哇涼的,聽到張海棠的話稍微有些安慰,卻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心說:待會我們真的可能付不起啊!
樓下,叫價開始了,随着四周鈴铛聲陸續響起,由十萬一次,而且在不斷攀升,很快價格已經被叫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字。
張海棠按在吳邪肩膀上的手也慢慢收緊,終于在價格到了五千萬的時候,張海棠心态崩了。
對不起,是她沒見識,她不該大放厥詞!她收回剛才說過的話!
果然貧窮限制了想象。
這時候,吳邪又擡頭看向了他,他露出一抹虛虛的微笑,卻被張海棠無情的無視了。
後面不管怎麼加價,張海棠都已經無動于衷,她現在徹底佛了,加吧加吧,反正是賴定了。她先是四處看了一圈,暗暗琢磨着從哪裡開溜比較順路。
不知什麼時候,叫價忽然停止了,胖子伸長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他不知道點天燈的意思,精神氣兒完全嵌到氣氛中去了。
興奮的對他們講解道:“現在休息時間,等下有下半場,加碼提到兩百萬一次,娘的,你胖爺爺我算長見識了,都到一億了!還有,你們看到那閨女沒?”他指了指擡上的女司儀,“這閨女神了,這兒叫價就搖鈴铛,剛開始所有鈴铛都響,所有人都追價,場面亂得一塌糊塗,可這閨女沒一次聽錯,就半秒鐘不到,哪個鈴铛響,哪個鈴铛先響的,她立即知道,這耳朵是神仙耳朵,她要嫁人,她老公絕對不敢給二奶打電話。”又指了指粉紅襯衫,“這小子也厲害,一直玩手機,連頭也沒擡過,就在休息前最後一下鈴是他搖的,看樣子志在必得,連競價的力氣都不想出。”
看胖子說的興起,張海棠隻好把點天燈的意思和他耳語了一遍,胖子臉上的興奮一下子停住了,就像是一張面具僵住了臉上,也緊張起來,問吳邪該怎麼辦?
吳邪輕聲道:“還能怎麼辦,這一次這老太婆存心要我們好看,這禍闖得大了,我看什麼線索不線索咱算了,保命要緊,你們尋思一下,咱們找機會開溜吧。”他指了指張海棠,胖子看過去,隻見張海棠已經在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顯然是在琢磨後路了。
胖子一愣,“沒那麼嚴重吧,天子腳下,我們賴皮又能怎麼着?我們也是被這老太婆忽悠了,況且咱們隻看了上半場,說不定待會兒還有好戲,真這麼大的代價不看完不虧死了。”
吳邪怒道:“好戲你個鬼,我們不走才真有好戲。”
胖子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咋舌道:“要實在不行,我們跳到台下去,把那個女人和貨當人質,這閨女耳朵那麼好使,應該挺值錢的。”話音剛落,台下的女司儀愣了下,忽然擡起頭來,看向他們。
“嗯?”張海棠察覺到不對勁,“難不成她聽得見?”
胖子卻不信,搖頭道:“怎麼可能。”
吳邪和那女司儀對視了一眼,見對方眉頭抖皺了起來,忙對胖子做了個小聲的手勢。
胖子覺得好笑,“棠妹子也就随便說說,你丫還真信了。耳朵再靈也不會靈成這樣,她定是非常仰慕你,才偷偷看你一眼。”
張海棠無語道:“你想象力真豐富。”
吳邪道:“你忘了海棠嗎,她的鼻子不就是異于常人,說不定世界上就有耳朵異于常人的人存在。”
胖子道:“你們是電視劇看多了吧,這種奇人異士又不是滿大街都有,讓胖爺給你們試試真假。”
張海棠對胖子說不必了,你丫閉嘴就成。
但胖子這人生來反骨,他輕輕哼了一聲,挑釁的對着女司儀挑了下眉,掐着嗓子輕聲道:“大妹子,我們等下要跑路了,你聽得到不?你聽得到就來抓——”還沒說完,張海棠一把捂住胖子的嘴罵道:“我靠!不是讓你閉嘴了嗎。”剛罵完,那台上的女司儀臉色就難看起來,胖子也覺得有點不妙,不等他有什麼動作,隻見那女司儀大喝了一聲,指着他們的方向喊了一聲,攔住他們。
邊上的幾名夥計立即就朝他們看了過來,往樓梯上沖來。
“嘁。”張海棠冷哼一聲,她回過頭,卻見原本後頭的張起靈一個閃身,竟然直接從二樓的廊台直跳而下,不顧四周的驚呼聲,直往那戲台的方向沖。
吳邪被吓了一大跳,“這可是二樓!”他轉頭一看,對面那粉紅襯衫同樣是翻了下來,攔到張起靈的面前。
也不知這粉襯衫是什麼厲害角色,眼看其他夥計也圍了過去,張海棠當即也要跟着下去幫忙,但這時隻聽砰的一聲,大門被猛的推開,幾名酒店夥計已經沖了進來。胖子大喝一聲,拎起一隻椅子就沖了上去,頓時就打成一團。桌子全翻了,碗碟碎了一地。
“保安!快叫保安上來!”一名被胖子撞倒的夥計大叫。
吳邪看了看樓下,又看了看打成一團的胖子,有點傻眼。
見此,張海棠暗罵一聲,當即對着柱子踢斷了高跟鞋的鞋跟,對胖子和吳邪叫道:“你們頂不頂得住?”
先沖進來的四個酒店的夥計,已經被胖子全部頂出了門,雖然胖子自己也挂了彩了,但問題不大,胖子揉了揉腦袋,叫道:“幾個小蝦米不是問題!這有我胖爺和天真,你下去幫小哥!”
胖子話音剛落,隻見張海棠抄起桌子上一根玉色的筷子,插進腦後挽起的發髻間,随即單手撐着廊台的欄杆,一撩裙擺直接翻了下去,下落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