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沈習之始終是全城男人豔羨的對象。
就連韓予也是羨慕的。
不知是不是韓予的羨慕流于眼神之中了,沈習之似乎也記起自己的優勢。
他輕抿了一口茶水,開口說:“良弟[5]不必拘束。如今咱們成了一家人,怎麼舒服怎麼來就成。姜府不争顯什麼繁文缛節,為兄也不分别什麼夫婿大小的——都是伺候妻嶽的,做好本分便是了。”
韓予微笑:“之前就聽聞兄長親和大氣,知書達理,得見果真如此。
小弟年紀輕懂得少,若是日後說了、做了什麼不對的,還要勞煩兄長照拂指點了。”
沈習之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将蓋碗與茶盞都擱在台案上。
韓予看似随口說自己年紀小,可說話時的眼神卻隐隐透出幾分挑釁。
他看過韓予的庚帖,韓予十九歲,按生辰算起來,他比韓予大了四歲。
“别擔心,我嫁入府中時也是和你一樣的年紀,一年一年,跟着歲數長,人自然也會更長進。”沈習之盯着韓予的眼睛,面帶微笑,似乎淡然無波。
但他卻忽然想起大哥總說的話:女男的身體狀态不同步,年長妻年少夫是最好的搭配。
姜寶言如今二十一,和韓予不就是這樣的好搭配?
沈習之頓時心中感到煩悶,站起身來,抻了抻衣擺,踏步出去:“走吧,咱們一路去和膳堂。”
堂裡不見姜寶言的身影。
姜母問起,有婢女回報:“剛才冬白過來說,少孃貪睡不肯起,不來用膳了。”
姜母聽了,和姜姥傳遞了一番眼神,喜形于色。
姜姥擺手道:“孫兒要睡懶覺便随她吧,咱們吃,不管她。”
姜父笑着看向韓予,說出了兩位太太[6]所想:“看來她是夜裡缺覺,難為你還能早起來給我們請安。等會兒吃完再補個回籠覺也可。”
姜母拍了一下他的手,佯嗔道:“大白日的,要說便說些正經話。人家小年輕,臉皮哪和你老頭子一般厚?”
韓予順着略顯局促地笑了笑,擡頭瞄了一眼沈習之。
隻見沈習之的視線落在面前的羹碗上,仿若未有所聞,但那捏匙子的手指尖,都因使勁而泛白了。
韓予嘴角一動。
飯桌上,一家子人就姜寶言和韓予的事笑逐顔開,仿若無意地完全将沈習之忽略了。
即便偶爾看他一眼,傳遞出來的也都是嫌棄與揚眉吐氣的輕蔑。
沈習之怎會不知兩位太太的想法?
家裡人都知道姜寶言的脾氣,她那麼倔強固執,昨夜絕對是她自願留下的。姜寶言不分場合地過分寵愛沈習之,甚至言行失當與長輩生氣,因此兩位太太對他頗有微詞。她們這些表現,不過是在無聲地譏笑他:“你真當自己是個稀罕寶貝了?如今姜寶言還不是青睐了别的男子?隻是從前沒遇上對手罷了,且看她今後還會不會那般寵你。”
正巧姜母瞥了沈習之一眼,被他接了個正着,心裡很不舒服。
姜父喝了一口粥,對韓予說:“你剛進門,還不了解寶言。姜府就她這一個女巳,還是老幺,從小被我們嬌慣得過頭,緻使她對誰都驕慢。日後她若是對你說了什麼混賬話,你莫要放在心上。咱們男人畢竟是心粗情笨,那就得遷就着女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男君子不怪女小人’對不對?”
“父親說得是。”韓予眨眨眼睛,又說,“不過,在小婿看來,媳君真沒哪裡不好,我定然不會有生怨怪的時機。”
“哈哈……”
姜母姜父和姜姜姥都笑了。
“你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們現在剛在一塊,可不蜜裡調油?等日後你便知道她種種不是了。”
姜母嘴上貶損着自己女兒,但她又怎會真覺得女兒不好?韓予的話讓她聽着着實舒坦,一時對他是越看越喜歡。
沈習之那小子不心疼他們的寶貝女兒,整日清高得什麼似的。如今看韓予,立時覺得韓予是個懂事兒的,定是個愛妻賢婿。
這一頓飯,沈習之難以下咽。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他。
不,姜寶言剛納婿,事情還未有定論,等姜寶言醒來,他要去探清她的想法。
姜寶言睡到日上三竿,一醒來便瞧見了韓予。
韓予的眼睛刷地一亮,露出齊整的牙齒:“媳君醒啦!”
這弟弟實在是養眼,姜寶言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他今天穿了一身竹青的衣裳,襯得皮膚明亮光滑。
昨夜燭光疊影,不比現下的自然光,連他密密的睫毛都看得分明。
姜寶言掀開被子,韓予便彎腰伸手攙了過來。
她不習慣被異性這麼照顧,自己坐了起來。
韓予略顯失落地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對門外呼叫:“少孃起了。”
婢奴便魚貫而入,服侍姜寶言洗漱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