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朗道：“什麼？現在就要背？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陸祈道：“考卷不會跟人講人情。”

宋朗歎道：“好吧好吧。”

竈房裡少了宋朗，霎時大了許多，竈房本來就不大，倆人剛剛好，多一人則顯得擁擠。

陸祈看着正在切菜的沈閑玉，現在竈房裡隻有他們二人，他想着今日在學堂裡學子的問話，猶豫了好半天，他不想問沈閑玉，也不想沈閑玉出嫁，可他很想知道沈閑玉會回答什麼。

沈閑玉切菜完畢，見陸祈發愣，道：“燒火，陸祈。”

陸祈連忙哦了聲，開始燒火。

因着多了一人，沈閑玉便多燒了一個菜，三菜一湯，她将湯盛好，見陸祈還在發愣，笑了一下，道：“你有什麼話，在心裡想了這麼久，還沒想好？”

陸祈啊了一聲，沒想到沈閑玉看出他有心事，他猶豫半晌，悄悄攥緊手指，道：“姐姐，今日學堂有人問我……你何時會成親。”

沈閑玉道：“成親？我才十五，成什麼親，最起碼也得二十往上吧，而且我不喜歡成親，感覺像是和别人簽訂了契約，不自由，我不喜歡，我現在也挺好的。”

陸祈心中一喜，繼續問道：“可姐姐，人不都是要成親的嗎？”

沈閑玉笑道：“人也都要死啊，不成親是一種人生，成親也是一種人生，這世上有這麼多人要成親，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我可以找人相愛作伴，但我不會成親。”

陸祈道：“姐姐說的有理，别人有别人的人生，自己有自己想過的人生，大家互不幹涉。”

沈閑玉道：“好了，吃飯吧，不然宋朗該等急了。”

陸祈得到沈閑玉的回答，心中豁然開朗，一身輕松，不管别人如何，他姐姐都不會成親，隻與他作伴。

·

吃晚飯前，宋朗怕陸祈抽背，一直躲避着陸祈的眼神，便坐到了沈閑玉邊上，可他剛一坐下，陸祈便道：“宋朗，你背的如何？”

宋朗渾身毫毛直立：“那個……那個，陸祈，那個道德經不行，怎麼跟我之前看的版本不一樣。”

沈閑玉插道：“那是我太爺爺讓我學習的版本，不是傳世本，傳世本被後人删删改改後融入了儒家的思想，那個版本是道家思想，當然不一樣。”

宋朗道：“而且不是大器晚成嗎，怎麼成了大器免成？”

沈閑玉道：“本來就是大器免成，因為每個生靈都是獨一無二的，不需要比較，非得要石頭變成魚，或者蝴蝶變成石頭；也不需要被什麼東西框架住、非得有權有名有愛情那才叫大器，石頭花草樹木螞蟻豬狗君子神仙皆是大器。”

宋朗驚道：“沈姐姐，你這番話說的可真是大膽，你不怕被人聽到嗎，這可是要誅九族的，日後萬萬不可對外說起。”

他自幼學習儒家，已有七八年，雖還未向陸祈那樣優秀，但聽沈閑玉一番話，也算明白了為何朝廷不推崇道家。

沈閑玉快速想了一下，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她雖然不怕死，可原主的遺願她還未完成，道：“我知道了。不過我的命隻有我和老天能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決定。”

宋朗不再說話，他本來以為沈閑玉是一個賢惠的大姐姐，獨自照顧陸祈，性格堅毅又善良，可與沈閑玉交流一番，發現沈閑玉好生叛逆，是一個十分有思想主見的人。

陸祈道：“怕什麼，改朝換代常有的事，反正隻要膽子大，人人都可做皇帝。”

沈閑玉與宋朗一同看向陸祈。

宋朗震驚的不敢說話了。

沈閑玉道：“陸祈，你這話也萬萬不能對外人說起，有些話咱們私底下說說就行，但是你要認清一個現實情況，我們所處的環境，是一個思想禁锢十分嚴重的環境。而且做皇帝，也是要集齊天時地利人和的，三者缺一不可，每次改朝換代前後，受苦的都是我們老百姓，若非順應大勢，絕不可生這個心。”

陸祈道：“姐姐，什麼才算順應大勢？”

宋朗瞪大眼睛：“你小小年紀，還真敢想真敢問啊。”

陸祈溫聲道：“反正隻是私下交流，我們是朋友，我知道你不會對外說。”

宋朗張了張嘴，道：“那是。”

沈閑玉笑道：“别想這個了，吃飯吃飯。”

宋朗吃菜，前思後想，道：“陸祈，我想了想，咱又不考道德經，我就不背了，還是學四書五經吧，先考個秀才，考上秀才我爹也就不愁了。”

陸祈道：“可以。”

宋朗瞧了眼陸祈，見他又變成一個九歲孩子的樣子，心底松了口氣。

吃過晚飯，沈閑玉回屋制藥，陸祈帶着宋朗回屋讀書學習。

宋朗的記憶力不好，經常背了忘忘了背，雖然陸祈沒書，可陸祈過目不忘，根本不需要書，隻是先生有些内容還沒教到，是以沒全部學完四書五經。

至于他，他爹給他想辦法弄來了四書，可有跟沒有一樣，他依舊學不會。

陸祈了解宋朗的情況，道：“先将書抛棄，拿着樹枝在地上默寫，我會先給你念一遍，然後你默寫一遍，若是忘記的就直接略過，寫下一句，全忘記就标記斷句，一直重複。”

宋朗拿着樹枝蹲地上，道：“這樣真的有用嗎，我好想考上秀才。”

陸祈道：“那就要看你想考上秀才的信心有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