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那雙狹長的眼睛裡滿是無所謂,身姿也過于放松,在這種場合看起來甚至有些不敬。
這裡多數賓客不受張犀的直接管轄,但是他們都對她感到恐懼。在張犀走過時,周圍的人都小聲、謹慎而尊重的和她打招呼,隻是她從來沒有回應任何一個人。
普通賓客們隻能留在庭院中和城堡的一層,張犀則帶着高雲瑟和道士少年直接走上了樓梯。在樓梯上把守的侍者什麼也沒問,就轉身引領他們上樓。
他們來到了四層,萊昂的卧室。
幾個女仆正忙裡忙外的幫萊昂打扮,他穿上了一身華麗的金綠條紋西裝,卻看起來十分拘謹。
本雅明仍然穿的很随意,他坐在一邊,看着窗外的人群。他對自己已經成為副院長這件事沒表露出任何高興。
老管家畢恭畢敬的走上前來迎接張犀,幾個女仆聞聲也轉過身來恭敬的低頭。
本雅明站了起來,他看着張犀,沒有說話,但是他稍微向萊昂的方向靠近。
張犀沒理會這幾個人,她隻是揮手讓老管家該幹嘛幹嘛去,然後就笑着走到萊昂跟前。
萊昂從椅子上下來,他原本總是很高興的迎接張犀的到來,但是上次張犀教訓了佐伊之後,他開始對這個女人感到恐懼。于是萊昂猶豫着沒有走上前去,隻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張犀。
張犀看出了萊昂的猶豫,但她不打算表現出來。她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慈愛的摸了摸萊昂的頭發,笑說,“我給你帶了兩個朋友過來。”
她說着回頭看向門口的高雲瑟和道士少年,說“高雲瑟你早就熟了,我就不介紹了。”
張犀說着的時候,萊昂和高雲瑟對視了下,兩人很默契的露出熟人之間那種在正式場合不得不以正式身份見面時覺得好玩的笑。
張犀摟着萊昂的肩膀,指向那個道士少年,說“這位你第一次見,這是高雲瑟的堂哥,高岐山,高家以後的繼承人。”
“你好,殿下。”高岐山打招呼的語氣說不好是真誠還是敷衍,他萬事不放心上的表情讓人很難琢磨透。
“你好。”萊昂的回答有些羞澀,每次見到陌生人他都會表現的很不自然。
萊昂話音剛落,就發現高岐山腳下有黃沙如同被微風吹起一般漂浮起來。高岐山從衣襟裡掏出一張長條的金色的紙闆,那些黃沙活着一樣接過那條紙,向前蔓延着将紙送了過來。
萊昂驚訝的看到黃沙來到他腳前,盤旋上升。黃沙分成兩股,将那條紙展開,這時才看到,那條紙其實是一個好利來贈送的紙質生日王冠。
黃沙将生日王冠戴在了萊昂頭上,然後那些黃沙就返回了高岐山腳下,并且反向盤旋着消失。
“你以後就是這邊的國王了,所以我想着送你這個禮物就可以了。”高岐山懶懶的語氣仍然很難聽出來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帝女之沙,高岐山的神賜天賦。帝女之沙的擁有者如同旱魃再世,如果不加以控制,他所到之處都将變成幹燥的沙漠。在掌握了控制此能力的前提下,帝女之沙的擁有者可以憑空造出沙子并控制它們的運動,也可以将現實中的事物變為黃沙。隻要在控制範圍内,這些黃沙可以輕易吸幹目标事物的水分。
看着萊昂頭上那個王冠向下滑落并且遮住了萊昂的一隻眼睛,高雲瑟尴尬的對高岐山笑說,“哥,你不要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奇怪啊。”
“奇怪嗎?”高岐山問高雲瑟的語氣很認真,看起來他完全不覺得送好利來的生日王冠這個奇葩行為有什麼不對。
張犀對于這幾個孩子的玩鬧從來不多管,她隻是拍了拍萊昂的肩膀,問“準備好了嗎?”
萊昂看着張犀,他的眼睛裡仍然是少年的純真,他猶豫着答應,“嗯,我已經準備好緻辭了。”
張犀笑了下,說“我不是問你有沒有準備好出席典禮,我是問你,有沒有準備好當家主?”
萊昂别開眼神,他一臉不自信的樣子。他不自覺的看向高雲瑟,像是在尋求幫助一樣。
高雲瑟對他笑了笑,表示鼓勵。
本雅明看着萊昂,他的臉看起來很平靜,但熟知他的人能看出來他臉上有某種緊張的期待。
高岐山仍然以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看着萊昂,但是他此刻的眼睛裡也帶着某種審視。
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萊昂看着地面,緩慢的深呼吸。他似乎在心裡鼓勵了自己,然後他擡起頭來,露出充滿信心的微笑,在從窗戶照進來的溫暖陽光中,說“我準備好了。”
如今,23歲的萊昂一個人走在學院夜晚的道路上,冷清月光下,他面色沉重,雙眼壓抑陰郁。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之前的多年間崩潰過數次,而現在,他已經習慣了崩潰和絕望。
他早該知道的,他永遠都不可能準備好。
那些逼死了朗貝爾的人,現在就要來逼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