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墨,殘月被薄雲半掩,在太醫院後院投下斑駁而詭谲的光影。
百年曼陀羅的藤蔓如扭曲的血管,纏繞着青磚砌成的花台,暗紫色的花苞在夜風裡輕輕顫動,滲出絲絲縷縷甜膩得發腥的氣息。
楚知阙整個身子幾乎都栽進了花叢,長袍下擺被荊棘勾得皺皺巴巴,沾着暗紅血泥的布料随着動作不時掃過花莖,驚起幾隻蟄伏的飛蛾。
他埋首在泥土中,指尖正觸到那截泛着幽藍的碎玉邊緣,冰涼的觸感讓他呼吸一滞,全然未察覺身後逼近的危險。
不遠處的長廊下,玄色衣角掃過朱漆廊柱,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新帝雙手抱胸,緩步而來。玄靴踏在青磚上的 “哒哒” 聲規律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人心頭的鼓點。
腰間龍紋玉佩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碰撞出清泠的聲響。他微微眯起鳳目,眼尾那點朱砂痣在夜色裡如同一滴血,冷冽的目光穿透朦胧月色,定格在前方那個撅着屁股的身影上。
記憶裡那個膽敢強吻自己、渾身是刺的太醫,此刻狼狽的模樣讓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正欲開口,卻見那身影猛地一動。
楚知阙急于拽出碎玉,動作幅度過大,腳下突然打滑。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在新帝的大腿上。
新帝身形未動分毫,隻是眉峰微挑,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楚知阙已經伸手抓住他玄衣的下擺,用力一扯,将華貴的衣料拉到面前,毫無顧忌地在臉上蹭來蹭去。
方才挖泥土沾上的污漬、蹭到花瓣的汁水,還有幹涸的血迹,全在玄衣上暈染開,像一幅荒誕的抽象畫。
空氣瞬間凝固,新帝周身的溫度驟降。他垂眸看着自己被弄髒的衣袍,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底翻湧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放肆!”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着讓人膽寒的威壓,鐵鉗般的大手瞬間掐住楚知阙的臉頰。
指尖用力,将對方的臉捏得變形,強迫楚知阙仰起頭與自己對視。
新帝微微彎下腰,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他能清晰地看到楚知阙眼中閃爍的狡黠光芒,還有額前散落的發絲間沾着的泥土碎屑。
楚知阙被掐得生疼,五官都皺成一團,卻還是強撐着揚起嘴角,眼中滿是挑釁。因着臉頰被捏住,說話含混不清:“陛下的衣服質地柔軟,擦臉正合适……”
話未說完,新帝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眼眶瞬間泛起生理性的淚花。
可即便如此,他倔強地與新帝對視,眼中的光芒分毫未減,仿佛在無聲地宣告着自己絕不屈服。
月光如水,潑灑在楚知阙被捏得通紅的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在眼下輕輕顫動,竟讓那張帶着挑釁的面容顯出幾分無辜。
新帝看着這副模樣,掐着對方臉頰的手指莫名收緊,心中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他向來殺伐果斷,面對冒犯者皆是一劍封喉,可此刻對着這個渾身是刺的太醫,卻鬼使神差地起了别樣心思。
禦書房的燭火在他腦海中明明滅滅,那裡陳列着的刑具與塵封的案卷,似乎都在等待這場 “懲戒” 的上演。
“哼!” 新帝冷哼一聲,猛地松開手,在楚知阙因驟然解脫而踉跄後退時,一把揪住他的後領。楚知阙驚呼一聲,整個人被淩空拎起,月白長袍下的腰線在拉扯間若隐若現。
新帝瞧着他胡亂撲騰的雙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直接将人翻轉過來,如扛麻袋般扛在肩頭。
楚知阙掙紮時帶起的風,吹動新帝束發的玉冠流蘇,掃過他冷峻的側臉,竟讓他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酥麻。
楚知阙的腹部重重磕在新帝堅實的肩膀上,疼得他悶哼出聲,雙手不停捶打着新帝的後背:“放開我!你這暴君!”
他的掙紮換來的卻是新帝一記重重的巴掌,結結實實落在他的臀上,力道大得讓他瞬間紅了眼眶。
“再動,就把你的手筋挑斷。” 新帝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可說話時,他卻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生怕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楚知阙裸露的腳踝上。
夜風卷起兩人的衣角,新帝扛着楚知阙大步流星地穿過太醫院長廊。宮燈在風中搖晃,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投射在朱紅的宮牆上,宛如一幅荒誕的剪影畫。
兩側值守的侍衛們渾身緊繃,連呼吸都控制得極輕,铠甲縫隙間滲出的冷汗浸濕了内襯。他們垂眸盯着地面,餘光瞥見自家陛下肩頭那個不斷扭動的身影,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心中皆是驚濤駭浪 —— 從未有人敢這般冒犯陛下,更從未有人能在激怒陛下後還能活着離開。
一名小侍衛手中的長槍不慎滑落,“當啷” 一聲砸在地上,驚得他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 “噗通” 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闆上,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絲聲響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其餘侍衛連眼神都不敢稍作停留,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自己的影子都融進石闆裡。
楚知阙被颠得頭暈目眩,長袍随着動作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月光傾灑其上,竟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朦胧的紗。
他咬着牙,伸手去抓新帝腰間的龍紋玉佩,卻被新帝反手扣住手腕,冰涼的觸感帶着不容掙脫的禁锢。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楚知阙喘着粗氣,聲音裡帶着不甘與慌亂。新帝卻并未回應,隻是加快了腳步,玄靴踏在青石闆上的聲音愈發急促,在寂靜的夜色中回蕩。
路過禦花園時,新帝刻意繞開了那條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生怕颠簸加劇會弄疼肩頭的人。
終于,巍峨的禦書房出現在眼前。鎏金匾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門前的青銅獸首銜着的燈盞明明滅滅。
新帝一腳踢開雕花木門,厚重的檀香味裹挾着墨香撲面而來。
他将楚知阙重重地扔在鋪着波斯地毯的地上,看着對方狼狽地蜷縮成一團,鳳目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随即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好好想想,該怎麼償還你的冒犯之罪。”
楚知阙被狠狠摔在波斯地毯上,後腦勺重重磕在地面,眼前炸開一片金星。尾椎骨傳來的鈍痛如電流般竄遍全身,他條件反射地弓起腰,雙手下意識捂住臀部,疼得倒抽冷氣。
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他身上,将淩亂的發絲鍍上銀邊,蒼白的臉頰因疼痛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他蜷縮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格外狼狽,卻又透着一股倔強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