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邊的人聊完,方臉男人沖幾個門衛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姜娩跟上去,“大哥,請留步。”
方臉男人停下腳步,看看四周,再指着自己問:“你在叫我嗎?”
“嗯,我方才聽說大哥成親的席面缺人手,您看我行嗎?”
男人端詳了姜娩一通,看她長得眼生,不像是住在衛所的哪位軍戶家屬,模樣還長得出衆,别看穿着一身灰撲撲的衣服,卻一點掩蓋不了她的姿色。
他為難道:“我這裡是缺人手,那天可不輕松,你這……”
“以前我經常跟着我娘給人做席面呢,您甭擔心。”
“是嗎?那你都會做些什麼?”
“隻要有食材,我都會。”
這人一聽姜娩這麼大言不慚,登時樂了。饒是村裡活了幾十年的老婦,也不敢說自己什麼都會,他點了點頭:“那行,不過先說好,我這邊做一日五文錢,你要是做得不好,我可不給這個錢。”
“那大哥,你說說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姜娩問。
方臉男人沒想到姜娩這麼刁鑽,想了兩秒,“那當然是你做出來的東西,不能讓大夥覺得難吃啊。”
“那行,保證讓你滿意。”姜娩拍着胸脯承諾。
這男人姓楊,全名楊文杉,是當地平民征調的“垛集戶”。成親在三日後,要求姜娩巳時到場,酉時結束。臨走前,楊文杉問姜娩:“我在衛所見娘子眼生,敢問娘子怎麼稱呼?”
“我娘家姓姜。”
楊文杉:“好,那姜娘子可别來遲了。”
把事情敲定,在總旗哪裡被為難的心情總算是好了點。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覺得,要是此次順利,以後有人擺席面她去幫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回到村裡,她隔着一段距離,便看到一個小身影在門口站着。
姜娩還有些意外,謝童不會說話,她和對方的交流多是自己的單方面的。有原主的影響在,謝童對她始終帶了點防備,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在門口等她回來?
姜娩剛擡起手,那小姑娘一轉頭,連忙跑回了屋裡。
“……”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等她進了屋,謝童乖巧地坐在椅子邊,看到她也沒什麼反應。她往屋裡走去,謝翊不知道怎麼挪到了窗邊坐下,聽到腳步聲,雙眸望來,語氣淡淡的:“饷銀可拿回來了?”
不知怎的,在她耳中,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嘲諷。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口氣又燃了起來,姜娩皮笑肉不笑,“沒有,你自個兒去拿吧!”
“可是我這……”謝翊看了看自己受傷隻能伸直的腿,“這幾日我沒法下地,若是你能等,待我能走路了,親自去把饷銀領了給你。”
姜娩知道他是故意的,口舌上不做什麼無畏的争吵:“行,那我就等你把饷銀領回來。”
語畢,她轉身掀起簾子,不說多餘的話,就這樣走了。
粗布簾子因為她的動作粗魯,在原處晃蕩了好一會兒。
謝翊靠着窗沿,眯着眼看漸漸停下的布簾,果然覺得這姜氏有點不太一樣。
他本以為,姜氏是想湊更多的銀兩離開,才算計到他的饷銀。謝翊将計就計,讓她自己去碰壁,自然是不會讓她拿走饷銀。
吃了這口閉門羹,她回來居然還沒發火,着實出乎謝翊的意料。
不過,到了午飯時,謝翊便知道姜娩之前為何這般淡定了。
前兩日她送進屋的飯菜,不說有多豐盛,但至少菜是菜,湯是湯,味道也尚可。而今天的午飯,姜娩舀了一碗粥,附帶了一個韭菜餅,便什麼也沒了。
說是粥,其實基本上隻有米湯。
謝翊攪了攪,舀了一勺,看到了裡頭依稀有幾粒煮爛的米。
他蹙了蹙眉,以此表示對這頓午飯的評價。姜娩則是在他身邊,陰陽怪氣地道了聲:“家裡沒剩多少吃的,将就一下吧,要是餓了,腰帶勒緊些就成。”
說罷,她轉身沖着堂屋裡的謝童喊:“童姐兒,吃午飯咯!”
謝翊端着碗裡的熱粥,随着姜娩走出去,片刻後,一股炒蛋的濃郁香味,就從外間傳了進來,似有若無地勾着他的味蕾。
比起謝翊那邊吃的米粥和餅,姜娩和謝童這裡則豐盛多了。
一疊小蔥炒雞蛋,一疊涼拌天葵豆幹,再加上炸得噴香的韭菜餅,謝童盯着桌上的雞蛋,眼珠都快瞪到菜上去。
她現在可不像以前在伯府的時候,山珍海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僅僅是雞蛋,都成了奢侈品,她幾乎忘了多久沒有雞蛋吃,今天乍一看出現在桌上,已經饞得不行。
姜娩瞧她那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喝了口粥,說:“别光盯着了,快吃吧。”
小丫頭這才趕夾了一筷子到碗中。
和着粥一起扒進嘴裡,炒蛋的香氣裹挾着淡淡的米香,僅是一盤家常小炒,就把謝童饞得不行,又忍不住扒了兩口粥。
但粥太燙,謝童張着嘴呼呼了兩下,等粥的味道下來些,才咽了下去。
姜娩笑她:“又不是有人和你搶,慢點吃。”
小姑娘臉一紅,随即想到屋裡的兄長,指了指裡屋,又看向眼前的雞蛋。
意思是也要讓謝翊嘗一嘗雞蛋。
姜娩瞎扯道:“你大哥腿受傷了不能吃蛋,等他痊愈了再說。”心裡卻在樂颠颠地想:叫你掐我脖子,叫你讓我去衛所白跑一趟!還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