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是愛錢罷了。”雲岫道。
沈宜棠笑着點頭,“雲岫姐,你看,我的弱點就被你拿捏住了。”
......
又兩日,晏元昭官務忙起來,放衙後還要在禦史台待一陣子再走。今日更是忙到下午另去了一趟尚書省,與刑部長官議事。
議完事,他走出刑部的廳堂,就見白羽一臉急色地候着他。
“郎君,長公主白日裡暈倒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晏元昭心口一緊,疾步奔出去,白羽早将馬牽到了官署門口。
正值黃昏,暮雲翻卷似火,燒紅了半個蒼穹。晏元昭快馬踏過嘈雜的街衢,趕着這片如血的紅沖進長公主府。
馬兒直直跑到長公主所居的那一進小院才停下,一聲長嘶,晏元昭躍下馬,推門徑入主屋。
陸嬷嬷在外間迎上他,神色還算鎮定。
晏元昭見狀稍松口氣,“嬷嬷,母親出什麼事了,要不要緊?”
“郎君放心,長公主無大礙。想是報信的小子沒說清楚,白羽也是急性子,讓郎君憂心了。長公主上午突然昏迷,請了大夫來看過,也開了藥。一個時辰前人醒來一回,喝了藥又睡下了。”
晏元昭點點頭,走進裡間輕輕掀開帳簾,長公主呼吸綿長,面色尚好。
他退出來,喝下半杯茶,問道:“母親身體一向康健卻突然昏倒,大夫怎麼說?”
陸嬷嬷面有憂容,“回郎君,大夫說是丹藥。”
晏元昭大詫。
陸嬷嬷重重歎了口氣,“老奴慚愧,這兩日竟未發現長公主在悄悄服食丹藥。”
她從頭講起,“今日上午,長公主将自己關在房裡,不讓人進去伺候,前幾日也是如此。我有點擔心長公主,便隔門聽着裡頭的動靜,起初很安靜,過了一會兒長公主突然自言自語,說的什麼聽不太清,但隐約能聽到驸馬的名諱。”
“我敲了敲門,想拿送茶的藉口進去,長公主沒有應聲,好似沒有聽到我講話。可同時,她說話的聲音又不斷傳出來。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裡邊徹底安靜,我再次敲門,長公主還是沒有應我。我實在害怕,就推門進去了。”
“沒想到竟然看到長公主歪倒在地,她那時神智已不太清醒了,眼神渙散,嘴裡還念念有詞,我叫了她好一陣她才認出我,和我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徹底暈過去了。”
陸嬷嬷從長公主的妝奁裡取出一隻小瓷瓶和一張小箋,遞給晏元昭。
“這是當時擺在案上的,是種能令人産生幻覺的丹藥,長公主就是服用了此藥,緻使神思恍惚,身體虛弱,好在大夫說長公主服食時間不長,丹藥所帶毒性還未侵入五髒,喝幾服藥調理一下便能恢複如常。”
晏元昭接來,打開藥瓶一搖,裡頭隻有一丸赤色丹,他讀完箋上文字,臉色愈發沉。
“這丹藥是哪裡來的?”
陸嬷嬷搖頭,“長公主醒來後,我問過她,她不願說。我從未見過此物,想必是長公主最近新得的。”
“魂牽夢繞……”晏元昭重讀箋上文字,忽而覺得這些墨飽筆酣的文字有些眼熟。
腦中轟然一響,他攥緊小箋,霍然踏出門檻。
晏元昭飛似地回到自己房裡,從案下抽匣裡取出幾張紙——
晏大人我錯了......晏大人您饒了我!
晏大人潘安之貌,玉樹之姿,是大周最璀璨的明珠……晏大人光風霁月,鐵面無私,乃國家之棟梁,臣子之楷模。
他一張張地與小箋上的字迹比對,三張紙依次對完,持箋的手力道愈來愈重,在箋上留下一記深深指印。
薄薄的紙箋燙起來,魂牽夢繞四字入目如釘,刺心戳肺。
“嬷嬷,你回憶一下,母親都是哪幾日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叫人進去。”晏元昭重新回到母親居處,仔細詢問陸嬷嬷。
“我想想,第一次是生辰宴回來後的第二日,然後大前日有一回,昨日上午、下午各有一回,再有就是今日了。”
晏元昭冷靜道:“也就是說,母親第一次服食是沈娘子來府之前,剩下幾次服食是在她來之後。”
“是。”陸嬷嬷不安,“和沈娘子有什麼關系嗎?”
晏元昭道:“母親究竟是為何請沈娘子進府,又和她聊了什麼,這些嬷嬷清楚嗎?”
“長公主應當是以為郎君對沈娘子有意,所以對她好奇,想了解她相貌脾性,我當時覺得長公主心太急,還曾勸阻她,不過長公主堅持要請。人請了來,兩人閉着門說話,沒人在旁,因而聊了什麼,我也不知……”陸嬷嬷察覺到不對勁兒,越說越惶然。
晏元昭抿緊唇,“仔細照顧母親,也别再和她提丹藥的事,今天已不早了,讓她好好睡,明日我再來探望她。”
陸嬷嬷忙應下,看着他鐵青的臉,“都怪我疏忽大意,郎君别生氣,長公主也是太思念驸馬,一時糊塗……”
“我明白。”
晏元昭雙手握拳攏于袖中,轉身大步離開。
沈府。
沈宣急匆匆地來到廳堂,在門外瞟見裡頭令人膽寒的熟悉身影,這才相信仆役沒說假話,晏元昭,晏閻王不知何故來他沈府了。
晏元昭官服未換,筆直剛正地立在廳堂中央,如一把锲在地上的刀。深藍袍色上一隻雪色仙鶴仰頸長望,一副兇厲的神色,像要跳出來啄他似的。
沈宣深吸一口氣走進去,“晏禦史,這麼晚光臨寒舍,下官不慎惶恐,敢問是何故來——”
“沈司直,”晏元昭打斷他,聲音如一塊寒冰,冷得沈宣心髒驟緊,“叫令妹出來,我有話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