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煙看着那男子略帶懵然的表情,抹了把臉還是挑了旁邊一個看起來好說話的樸實大哥,想問問路。
卻突然聽到身前一連串的噴嚏響起,她抖了下,竟覺得自己鼻子也癢得不行,“阿嚏”一聲後,擡頭和眼前那個好不容易停下來咳嗽的男子對上眼神。
“今天風怎麼這麼大——”那男子牢騷發到一半,頓住,視線從她的臉移到身上停留一瞬,又飛快盯回來,眼色變了變。
許是暖黃的光照了進去,岚煙感覺那眼神融進了許多驚喜,牽扯着那張本該看破世俗的臉一猛子紮到了人世間。
“岚煙啊!”
他笑了起來,沾了土的衣擺也不管了,大步跨了過來。
岚煙這時候才發現,他鬥篷下面,穿得是格格不入的深色,具體是什麼顔色……
她還沒來得及琢磨,就被那人長臂一撈,投入了個硬邦邦的懷抱,順帶吃了一嘴草灰。
脊背被用力拍了幾下,頭頂男人的聲音嗡嗡地從她胸口傳到天靈蓋:“你說說,這多年未見,我竟都認不出你的相貌來了,還好還好……”
他頻頻感歎,岚煙頻頻被嗆。
都不敢再呼吸的時候,猛地回過神來——這男人聲音和那錦囊中人是同一個!
對方欣喜的情緒便成功感染到了她,她掙紮着從男人懷裡脫身,和面前人月牙一樣的眼睛對着,問:“你是錦囊裡的人?那我的事……你知道?能告訴我嗎?”
又一陣冷風刮來,圍在邊緣的火光被吹得一皺,再顫巍巍立正。
旁邊人都沒有說話,沉默着融進這村子陳舊的破屋,靜靜看着他們。
男人仿佛也跟着褪去色彩,洋溢喜悅的臉龐沉了下來,他沒舍得再看她的表情,猶疑着移開視線,轉臉對旁邊一個灰衣大哥颔首。
灰衣大哥點點頭,在岚煙和男人身上看了一圈,走之前,将手裡的火把遞過來。
本意是給岚煙身前的銀發男子,奈何他們二人離得太近,舉過來的角度給誰似乎都挺合适。
岚煙……就自然地攥在手裡了。
“謝謝。”
灰衣大哥愣住,身前的男子輕笑出聲,岚煙倒是平常,聽着笑聲之後,一道好奇詢問傳進耳中:“黎難,你認得麼?”
岚煙不解,還以為這是什麼回答問題之前的例行詢問,絞盡腦汁後靈光一現,道:“我知道——那個會講故事的黎大哥?”
黎難眉心多了條褶。
“我聽一個叫月兒的小孩說的,這裡也是他哥哥讓我來的,”岚煙覺得圈中的灰大了點,她捂着口鼻咳了咳,問他,“我說完了,你能告訴我了嗎?”
這銀發男子原本嚴肅的表情突然綻開了個笑,他抿着唇點了點頭,和她拉開了幾步的距離。
周邊歌聲起,再到尾聲,灰衣大哥招呼着衆人将之前男人腳邊的人們擡着往村子更裡面去。
岚煙看着那條走遠的星河,才搞明白,他們是在為這些人送葬。
村後這塊空曠地開始冷了,她手裡這團火被凍得打顫,本來小多了的雪又開始飄,岚煙打了個哆嗦,擡眼看向三步遠外的飛雪成精般的男子。
他現在這樣,和剛才的熱情大相徑庭。
她此刻感受不到對方身上的散發的善意,加上方才這人三番兩次回避問題,岚煙覺得他接下來估計也不會好好給她回答。
時間浪費在大眼瞪小眼上面并不劃算,她率先開口:“你——”
誰知她一說話,就被那人打斷。
“我就是黎難。”
啊?那為什麼還要問她?
岚煙的神情已然表達出她的疑惑。
黎難呼了熱氣,裹緊身上的袍子,盯着岚煙往前走了兩步,卻又錯過她,往她來時的那條小道上走。
岚煙舉着火把,自覺跟在後面,聽他說:“我以為你在同我說笑,試探一下罷了,誰曾想……你這玩笑開得還真大。”
前人被袍子緊勒出的寬闊肩頭起伏了下,一團白氣自他臉龐升起。
“我并未說笑,而且黎,黎難?我來找你是因為你留給我的那個錦囊,若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你完全可以……”
“沒有不想回答。”黎難猛地站定。
岚煙跟他跟得緊,這下險些撞上,忙倒吸一口氣,抱着火把麻溜向後跳了好幾步,但依舊燎到了身前那人兩三根銀絲。
黎難自是不知道,隻看見她見鬼似的避開他,表情更加難看,正要說什麼,岚煙就趕緊搶過話頭。
“你不要總是打斷我的話——當然我現在也做了同樣的事,但我就是想先給你道個歉……你的頭發燒着了。對不起。”
黎難:……
“你燒的?”他反手從肩後撈起一縷發絲,瞥來一眼,岚煙使勁搖頭,又點頭,艱難答道,“嗯,但你突然站定,這火……”
黎難看她窘迫的模樣,心裡那點被疏遠的怪異情緒散了,随意把手裡的頭發丢到身後,過去奪來那火把。
岚煙隻覺面前一陣香風拂過,手裡一空,再就是忽然靠近的光源将她逼退幾步,鞋跟踩到塊碎石,她一下子歪靠在牆邊。
黎難的臉驟然怼來,半邊面龐化着光,毛絨絨的眼尾眨了下,唇齒微動:“你再看看,記不記得我。”
岚煙湊過去,誠實搖頭。
“你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知己!半點印象都沒了?”
好長的形容。
“我連我都沒有印象……”岚煙往樹幹上靠了靠,站直了些,移出他這團熱烘烘的逼問裡。
剛挪出去一步,那人便忽然将火把丢了,猛一步垮至她面前,軟聲冷語:“你這負心人,我不過生氣語氣不好,你就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袍子也不裹着了,眉頭蹙起,理直氣不壯地朝她撒了個潑。
岚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