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岚煙怕這麼下去裡面的人憋不死也得撞死,一把撲上去壓住那大紅大綠的紙人,這一舉,竟發現這紙人比剛才的實,還有溫度。
她愣了下,看向頭頂的臉——還是不看了罷。
轉眼開始從黎難破開的那個洞口處,企圖将這紙人剝開,把他從裡面挖出來。
“等——”
她手伸進那個洞中,竟覺指尖一片濕熱粘滑,裡面透出的聲音忽然弱下去不少,她處于驚奇之中根本沒有理會,還是照舊依照先前的想法,手指用力向下一扯。
“等一。”徹底沒聲了。
屬于紙人身體的撕裂沒聽到,她也沒能撕動,指間還詭異地多了别的觸感,像是液體。
淡淡的鏽味飄上來,鑽進她鼻子裡。
岚煙擰眉垂眼,滿手鮮血。
這是什麼……
突然,身下的紙人暴起将她掀翻,慘白的臉猛貼過來,細長的笑眼與她的鼻尖不到一寸,接着,尖利不含五指的手掌用力掐住她脖頸,将她狠勁撞上窗台。
岚煙一時不察,差點被壓着翻出窗子,窒息感席卷全身,她本能擡腳欲踹,又顧及對方懷裡還有個人,忙止住改為反手扣住窗棱。
收手這一下半邊身子都伸進淩冽的飛雪,似乎下一刻她就要被掀下吞人吃的黑色小院。
岚煙額頭的冷汗被風刮過大腦,凍得她渾身發麻,手差點都要用不上力,驚覺後頸的風裡還摻着其他東西。
鼻口換着呼吸間,米紙和顔料混着腐朽的塵土一塊進入肺裡。
嗆得她渾身顫抖。
院子裡居然還有不少紙人。
裸露在外的頭顱忽地不安,她五指泛了白,濃霧逐漸滲透眼眶,額角青筋凸現,思緒纏繞在一塊的時候,她還在努力縷出一線。
這時候,眼前那張白蒙蒙的臉又變了另一個模樣,呼吸被扼制的感覺減輕許多,紙人中有人努力說話:“不用顧及我……”
她僅有的思緒非常聽話,使勁呼吸一口,猛地踹出一腳直起腰,都還未清醒,又下意識翻身提肘,狠狠砸向那紙人面部。
可這次的紙人行動更為迅捷,得了這幾下,向後移動逃竄,又飛快沖刺過來。
岚煙摒氣,緊盯他又一次伸起手臂,很快矮身,一把攥住黎難漏在外面的手,飛起一腳蹬在那紙人頭上。
竹條斷裂,紙面破碎。
紅綠圓筒像是朵綻放的花,花瓣嘶啦咔嚓地張開,銀白的花心從中跌撞出來。
岚煙手裡的半截指尖因為剛才的沖擊滑出去不少,她忙又俯身硬拽回來,将人用力帶向自己。
寬大的鬥篷迎風展開,兜頭罩來。
她這才覺得不對,身後好像是窗戶來着……
“欸?欸!欸?!”
也不知是誰喊了幾聲,隻見那破爛的窗棱沖出兩個黑漆漆的身影,一個撞一個,雙雙翻了出去。
岚煙胡亂伸着四肢想攀住窗沿,但窗和地面也就半人多高,僅是一個呼吸,就夠他們栽到地面。
她腦海翻騰,想等會還會面對什麼。
可那不斷墜落被黑暗吞噬的場景沒有來,她腰間垂放的胳膊忽然收緊,接着視野偏轉,半邊身子就砸在了滑溜的鬥篷上。
岚煙側目,身下的黎難正垂眼看來,臉色蒼白,額頭溢滿了汗珠,喘得像是肺痨已久。
她不清楚緣由,連忙拉他起來,坐起身發現,二人身下墊着張白瑩瑩的晶石。
岚煙又看向他,總覺得他這狀态是傷得不輕,思索後問道:“那會撞牆的紙人,是被你反控制了麼?”
“嗯,撞了下覺得清醒點。”他說的磕磕絆絆,時不時抽口冷氣,坐起來後,表情還帶了些氣,大概是在自嘲:“太可笑了。”
他就這麼喃喃說了聲,然後撐着白晶上的手掌忽地用力,接着這晶體仿佛凍結海面的寒冰,直接覆蓋了整個小院,可碰到那些棺材時,卻刻意避過。
後院被白晶反射的月光照亮許多,那些緩緩移開的棺蓋更加清晰。
岚煙看過去,說:“木盒子裡有紙人。”
仿佛是驗證她的說法,棺蓋随話音落下,十幾個棺材裡一下子彈起或老或少的花花紙人。
個個面色呆愣,五官像是真人的相貌被水洇濕,除了那雷打不動的紅臉蛋,其餘都是模糊。
他們搖晃着躍出棺材,就像是被一隻大手推動,十幾張白面湊近,霎時間便僵硬着移來二人面前。
黎難卻沒看見似的,不慌不忙收手,在那幫人手爪伸來之前,兩人旁邊豎起忽然房一樣高的屏障,濃霧沖散,紙人也跟着被隔絕在外。
他喘了口氣,笑笑說:“那盒子是棺材,逝去之人的住所。”
岚煙:“可裡面卻是紙人?”
“紙人吃活人,原來你我二人也是要躺在裡面的。”黎難撈來她放在身側的手,重重握了下,說,“恩人,要不要受我一拜。”
岚煙目光下移,看他勉強半跪着維持身形的姿勢,又看看自己,默默站了起來:“不用。”
白晶兩側整齊地扒着兩排紙人,瞪着排排墨團大眼。
還是先離開這瘆人的地方為好……她拽了下地上那人。
但這位虛弱還未好轉,被她牽着手,膝蓋直起來不到半尺,又有點犯困。
咚的一聲,轉向她跪得實誠。
岚煙:?
兩邊的紙人:盯——
黎難: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