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比阿茲卡班最深的牢房還要刺骨。不是攝魂怪帶來的那種抽幹快樂的絕望之寒,而是蘇格蘭高地夜晚真實的、帶着濕氣的冷,穿透他髒污糾結的皮毛,啃噬着他瘦骨嶙峋的身體。饑餓像一頭永不知餍足的野獸,在空癟的胃袋裡咆哮。但比饑餓和寒冷更甚的,是那焚心蝕骨的仇恨和……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孤獨。
他像一道真正的陰影,匍匐在霍格沃茨城堡外圍茂密的冬青灌木叢下,黃澄澄的眼睛死死盯着燈火通明的塔樓。他在那裡。那個背叛者。那個害死了詹姆和莉莉、将他推入地獄十二年的畜生——彼得·佩迪魯!他聞到了!就在今天那輛該死的火車上,混雜在幾百個孩子的氣味、煤煙味和攝魂怪留下的冰冷污穢中,那股卑劣的、像腐爛奶酪混合着恐懼汗水的、獨屬于老鼠彼得的氣味!他就在那個紅頭發韋斯萊小子的破箱子裡!像他這輩子一樣,躲藏在更弱小的東西身後!
複仇的火焰在胸腔裡熊熊燃燒,幾乎要将他殘存的理智燒成灰燼。他需要計劃,需要機會。但攝魂怪!那些該死的攝魂怪竟然被允許靠近火車!它們差點……差點就……當那熟悉的、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席卷而來時,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不是為他自己(阿茲卡班早已讓他對那種寒冷麻木),而是為了車廂裡的哈利!他唯一的教子!他透過肮髒的車窗縫隙,看到了哈利痛苦蜷縮的身影,那瞬間,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是那個新來的教授……盧平?他的守護神……那光芒……久違的、帶着溫度的微光,暫時驅散了黑暗和冰冷,也阻止了他暴露的沖動。
現在,他潛伏着,像一頭真正的野獸,耐心(如果這翻湧的仇恨能稱之為耐心的話)地等待。然後,他看到了她。
那個女孩。從城堡側門悄然走出,像一縷月光凝結的人形。銀色的長發在夜風裡微微拂動,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異常顯眼。她裹着深色的鬥篷,身姿挺拔,步伐沉靜得……不像個孩子。西裡斯認出了她——在翻倒巷那條惡臭的巷子裡,他失控地沖出去,差點撞上她和她的母親。他當時隻是想找個陰暗的角落喘口氣,卻撞見了那雙眼。
那雙眼睛!即使在最混亂的憤怒和逃亡的癫狂中,那雙獨特的、仿佛蘊含着星辰軌迹的銀眸,也像烙印一樣刻進了他野獸的腦海。它們太像……太像某種他隻在家族古老傳說裡聽過的東西。索恩。那個據說能窺見命運碎片、被星辰眷顧卻又被詛咒的家族。她當時看他的眼神,不是純粹的恐懼,而是……一種穿透性的、帶着驚愕的了然?仿佛她在他這肮髒野獸的軀殼下,看到了别的什麼。
而現在,她又出現在這裡,在這危險的夜晚,獨自走向打人柳的方向。她要做什麼?
出于野獸的警覺和對任何靠近哈利潛在威脅的本能,西裡斯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更深的陰影裡。他看到她和一個身影(哈利!是哈利!他披着隐形衣,但西裡斯熟悉他的氣息和輪廓!)在打人柳巨大的、靜止的陰影下彙合。
距離太遠,他聽不清具體的對話。但西裡斯能看到哈利臉上的震驚、難以置信,然後是狂湧的憤怒和決心!他聽到哈利壓抑的低吼,看到那孩子緊握的拳頭和眼中燃燒的火焰。他們在談論什麼?是什麼讓哈利如此激動?西裡斯的心揪緊了,爪子無意識地刨着冰冷的泥土。
接着,哈利披上隐形衣,像一陣風一樣沖向城堡,留下那個銀眸少女獨自站在月光下。
機會!一個似乎和哈利有秘密聯系的女孩!一個擁有那雙奇異銀眸的索恩!也許……也許她能知道些什麼?關于城堡的守衛?關于彼得的動向?或者……關于哈利?一股混雜着警惕、試探和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被那雙眼睛吸引的沖動,驅使着西裡斯。
他不能再等了。複仇的火焰和野獸的本能壓倒了謹慎。他從藏身的灌木陰影中踱了出來,龐大而憔悴的身軀完全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需要威懾,需要逼問!他伏低身體,喉嚨裡滾動着最具威脅的低沉嗚噜,尖利的獠牙閃着寒光,黃眼睛死死鎖住她,準備随時撲上去——用爪牙,或者用阿尼馬格斯形态特有的、能穿透人類心防的威懾力,逼她說出一切!
然而,預想中的尖叫、逃跑甚至攻擊咒語都沒有發生。
那個女孩,伊萊恩·索恩,隻是靜靜地轉過身。月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沉靜的輪廓。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他預料的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然後,她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冰冷的銀錐,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野獸的聽覺,直達他早已幹涸龜裂的靈魂深處!
“我知道你是誰。”
西裡斯的身體瞬間僵住!喉嚨裡的嗚噜聲卡在了半途。她……她知道了?怎麼可能?!他僞裝得如此完美!連攝魂怪都……
“你也應該知道我是誰,”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那雙銀眸在月光下仿佛真的在流轉着星輝,“知道我的眼睛能看到什麼。”
那雙眼睛!索恩的眼睛!傳說中能窺見真實與虛幻、過去與未來的眼睛!翻倒巷那次短暫的對視……難道她那時就……?!
她擡起手,一個毫無攻擊性的動作,月光流淌在她纖細蒼白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