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城門翟硯便心不在焉,連張叔越走越遠了都不知,待他再回來時,手中多了把刀,翟硯疑惑之際,隻見被磨得锃亮的大刀就要朝他劈來。
翟硯連連後退,驚恐的看着張叔,語氣中滿是不解:“張叔,你這是何意?”
張叔唇角勾起極大的弧度,他道:“小翟大人,我是張铨啊。”
張铨,張铨是誰?翟硯一點印象都沒有,張铨看出他的迷茫,解釋道:“張銘是我兄長,是你害死了他,如今我來向你索命!”
翟硯道:“不是我,是他貪污,自作孽不可活。”邊說道邊躲着張铨的攻擊。
張铨已經瘋魔,“他不過是貪了點财,那又如何,何必緻他于死地!”
他的攻勢越來越猛烈,翟硯的四周不知何時圍上了護送他的人,有馬夫也有店中小二,但他們無一不是張铨的人。
翟煜出門之際總覺心中空落落的,不知為何他想叫上翟硯,他總覺這種時刻翟硯應該在,于是他派人去喊翟硯出來。
“大人,小翟大人并不在房内,好像,好像離開了。”去而複返的下人對着翟煜彙報。
翟煜的眉頭緊皺,“離開了是什麼意思?”似是覺得問下人太慢,他索性下了馬沖進翟硯的卧房。
隻見,房内已無半點痕迹,就連衣裳都帶走了,他懂了下人方才說離開了的意思。
翟煜整張臉皺巴在一起,他再沖出府門,翻身上馬一氣呵成,但方向卻不是謝府,他去了梁府。
翟煜不顧府中下人的阻攔沖進梁府,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禮,他冷若冰霜的眸子死盯着覃禍,說出的話更是不含溫度,“翟硯在哪?”
覃禍處事不驚,悠哉的喝着茶,面上裝的一無所知,“小翟大人?我怎知?”
聞言,翟煜抽出腰間的長鞭,随着一聲巨響覃禍眼前的桌子頓時化為烏有,四分五裂,他怒喝:“翟硯在哪?!”
于此同時,文昭的劍拔出,直指翟煜,“退下。”
任由覃禍再怎麼好脾氣眼下他臉上怎麼都挂不住笑了,“翟大人不妨想想小翟大人平日裡愛去哪玩,再說了,翟大人這時不該在謝府下聘嗎?”
翟煜冷靜下來,他的語氣仍是冷冰冰,卻已客氣不少,“我知翟硯的離開有你的助力,我将不再服從太後,忠誠陛下,”他的雙拳攥得死緊,放出他最大的砝碼,“告訴我,翟硯在哪?”
桌上的一壺正山小種随桌子的破裂撒了一地,覃禍手中的是最後一杯,“這條件真誘人,此刻應是已經出了城門,向南走了。”
聞言,翟煜收起長鞭就要走,覃禍喊住他:“翟大人,小翟大人都已看清自己的心,你還不願承認嗎,今日之事你敢說與你沒有半點關系嗎?”
翟煜的腳步頓住片刻,又重新向外沖去,明日便是立冬,翟煜隻身騎着駿馬疾馳,冷冽的風如刀割在他裸露的皮膚上,但他顧不得。
馬兒的腿都跑出了重影,長鞭此時被翟煜繞短了許多,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馬屁股上,他想着,快點,再快點。
張铨的面上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得意,“小翟大人,我送您上路!”
話畢,張铨緩步靠近翟硯,每一步都走在翟硯的心上,他整個人癱坐在地,隻能靠僅剩的一絲力量向後挪動。
退無可退,翟硯緊閉雙眸,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這麼些年他在翟煜的羽翼下見識到的都是世間的人情溫暖,脫離後他才知看似安穩的人間實則動蕩不已,危險重重。
被磨得锃光瓦亮的大刀沒有落到他的身上,隻見,翟煜騎着他那毛色黑亮的駿馬狂奔而來,他先是用力一揮,長鞭與空氣接觸,發出令人發怵的鞭聲。
圍着的下人被抽翻在地,駿馬還在疾馳,翟煜一手抓着缰繩,一手将手中的長鞭再次一揮,黑色的鞭子如靈活的蛇纏繞在張铨的脖頸,張铨不得已扔掉手中的刀,雙手抓着令他窒息的長鞭。
翟煜疾馳過翟硯身側時,他看到了翟煜臉上的狠厲,仿佛要置人于死地。
倏地,翟煜左手拉緊缰繩,馬兒被迫急刹前掌高高立起,而他的另一隻手發了狠勁将人甩出幾米開外。
方才被甩開的下人眼下都動彈不得,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翟煜并沒有打算放過張铨,他控制着馬兒朝張铨走近,自上而下蔑視的看着他。
張铨似是十分不服氣,喘了幾口粗氣後就要開口說些什麼,翟煜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短小而鋒利的匕首,随後像使暗器般甩出去,正中張铨脖頸,他的話徹底卡住,化為口口噴湧而出的鮮血。
見頭目已死,下人紛紛落荒而逃,翟硯像是未反應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見翟煜殺人,他的衣角都沾了些不明顯的血點,靠近似乎還有若隐若現的血腥氣。
翟煜下了馬,他想将翟硯扶起卻被打掉了手,翟硯撇過臉,語氣滿含疏離,“多謝,我該走了。”
翟煜剛柔和些的眉宇再次皺在一起,“你要去哪?”
翟硯固執的回道:“不用你知道。”
翟煜發出一聲怒喝,他已忍耐許久,“翟硯!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翟硯隻是合上了眼,靜靜地聽翟煜發火,“我沒有鬧,從頭到尾都沒有鬧,”說着翟硯擡起下巴與翟煜直視,“是,我喜歡你,我見不得你與旁人成婚,也見不得你與她恩愛,那我走,我走好嗎?!”
淚水不争氣的從眼角滑落,翟煜的語氣再也硬不起來了,他柔聲,用從未有過的柔情蜜意道:“乖,跟哥回去。”
翟硯扯出一抹淺笑,“哥,你的喜酒我就不喝了,讓我走吧。”他的眼中甚至多了一絲乞求。
人是個矛盾的個體,就如現在的翟硯,他既想遠離痛苦,又不舍翟煜,選哪個他都不開心。
翟煜一口回絕,“不行……”此時,他不知怎的,想起覃禍說的話,他真就對翟硯沒有半點私情嗎?
有的,不然也不會面對翟硯突如其來的告白茫然到胡亂給自己添了門婚事,他更為膽小懦弱。
翟煜接着道:“跟我回去,我将婚事退了,一輩子與你糾纏,可好?”
翟硯的雙手開始顫抖,他問:“哥,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這個斷袖糾纏?你去過你的日子不好嗎?”
翟煜沒了耐心,“不好,翟硯,我喜歡你,我是斷袖……”
翟硯震驚的雙眸瞪大,淚仿佛靜止在眼眶中,“什麼?”
翟煜撇過臉不看他,徑自說道:“幼時見你第一面便喜歡了,什麼兄弟間也能親吻不過是我不願承認為自己尋得借口,此行,我亦認清了自己的心。硯兒,跟我回家,如今是我要與你糾纏一輩子,我強迫你的。”
翟硯雙唇一撇,潸然淚下,明明翟煜也喜歡自己,怎麼還是想哭,翟煜的大拇指擦去他挂在臉上的淚,将他抱上黑馬,回了翟府。
另一方,謝舒娴躲在閨房中死活不願出來,從小她便被譽為大家閨範,常被當成比較的對象,眼下卻失了理智。
卯月嘴唇蠕動,“小姐……”
剛開口便被打斷,“卯月,我不嫁,這輩子我隻會嫁與心愛之人,你知我愛的是誰。”
卯月移開目光,偏向一側,良久,她垂眸啞聲:“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