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這句話對他很是受用。
仰起頭的鄭小将軍像隻得到誇獎的小狗,昂首挺胸,陳沅兮和李钰有些忍俊不禁,費了好大力氣才憋住笑,跟上他往軍營外的一座小山上走。
山的走線柔和,上去并不難,三步并作兩步,沒一會,幾人就到了山頂。
尋了塊還算平整的地坐下,李钰的一條腿彎曲,手搭在上面,另一隻伸直,陳沅兮盤着腿,一隻手托着腦袋,眼珠轉個不停,四處打量,鄭小将軍雙手撐在身後,腿伸直,左右搖晃,顯得十分悠閑。
“你經常來這看日出。”
“嗯,我喜歡這裡的一切,怎麼看都看不厭,父親擔心我在戰場上缺胳膊少腿,可我待在這并不是熱愛戰争,隻是喜歡這樣與天地為伴,無拘無束的日子,如果這樣的甯靜被人打破,我當然有義務拿出刀劍守護。”
“每個人都有權利守護自己所珍視的,若你父親在這之前能靜下心來陪你看一次日落,或許就理解了。”
大片大片的雲如被稀釋的墨潑灑在天空,金燦燦的日光不斷下落,像是數不清的黃金掉落在山頭,折射出一層層耀眼的金光,草原上一些沒搬走的牧民驅趕着山羊,幾隻不聽話的小羊不停的往日落的方向奔跑,像在追逐太陽。
“天天鄭小将軍的叫,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陳沅兮的臉上也鍍上一層金光,眼睛一眨不眨的,貪戀的看着瞬息變幻的美景,似乎要将一切刻進腦子裡。
“單字一個逸,父親和母親都希望我一生安逸。”
“鄭逸,很好聽,聽起來就是個正人君子。”
“是啊,幼時初在京城中的學堂讀書,他們以為我是父母口中的正義,朋友鬧矛盾,總喊我主持公道。”鄭小将軍的臉被淡墨色的雲遮蓋。
“哈哈哈哈。”陳沅兮被這句話逗得前仰後合,眼睛笑得睜不開,也顧不得看什麼日落了。
李钰拍她滾下去,用手臂擋在她身後,陳沅兮後仰,他的手也跟着向後退,一不留神,自己險些沒坐穩。
陳沅兮才控制住表情,又被李钰往後框了一下又迅速坐好的動作逗笑,笑了許久才停下來。
後面三人都沒說話,靜靜看最後一點霞光由橙變紅,又由紅變深藍,月亮升起,太陽漸漸隐匿在山頭,像是被高山吞食,最後,天上隻剩下深藍廣闊的天空,和灰蒙蒙的、泛着微弱白光的月亮。
牧羊人也早就把羊群趕了回去,一片寂靜,偶爾能聽到細微的從遠處傳來的聲音,不太分得清來自人還是動物。
這裡看到的日落,與京城繁華褪去下伴着吵鬧聲,不那麼明晰的日落不同,與宮裡的四方天更像是兩個世界,在宮裡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普通尋常,使人隻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卻無法靜下心來觀察日月更替、四季變化,就算看,也隻能看到一小部分,遠不及這裡的遼闊、一覽無餘震撼人心。
陳沅兮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靜,天空漸黑,可在她眼裡還如剛才般絢麗奪目。
如果她如尋常女子,可能一生都不知道天外有天,看不到塞外風光。
有機會真想再去别處走走,同世間所有的女子一起。
一顆種子在陳沅兮心裡悄無聲息的種下,其實早就紮根,可今日才真正的将往日經曆與思緒好好整理,捧起一捧土細心将它們埋藏。
回去的路上,鄭逸好奇問,“趙副将是不是吃我的醋後不好意思,故意躲着我,怎麼感覺好些日子沒看到了。”
“别說你了,除非有事,不然我們也很難和他說上話。”在記憶裡檢索了一下,陳沅兮如實說道。
“他往日也話少,不過……”以前趙武總在他眼前晃,最近見得少,怪不得感覺有些不适應,之前還以為是在城外的軍營待了太久,不習慣邊塞生活。
“哎呀,他一個大活人能怎樣,比我爹還像個武将,呆頭呆腦的,做什麼也不奇怪。”
鄭逸蹦到陳沅兮和李钰面前,無所謂的擺擺手。
“或許吧,我們這哪個人神經不是緊繃的,也就你,還能這麼快樂。”
“活一天是一天嘛,為沒發生的事煩心做什麼,以前上那麼多年學堂,我唯一記住的就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陳沅兮認同的點點頭,能有這樣的心境,何嘗不讓人羨慕。
他們卻不得不為沒發生的事謀劃,一步踏錯,就可能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