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宮門口,一切與往日無常,宮内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歡聲笑語來迎接剛剛歸來的将士,隻有一人引導他們去禦書房面聖。
陳沅兮跟在最前面,後面依次跟着李钰、鄭逸、裴弦。
趙武在進城後就與他們分開了。
臨走前拖着還未完全恢複好的腿,向陳沅兮、李钰跪下,行了此生最大的禮,算是補上對往日的遷就與幫助的感激,也是對今後難以再見的不舍。
待在軍營裡領了這麼多年軍饷,雖不多,但吃住不怎麼花錢,沒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加上一心想着哪日找到妹妹,盡量讓她過的好一點,雖不比官家小姐,也要吃穿不愁,于是攢下了不少。
這幾日他心中有了打算,想着去城西盤間鋪子,做個鐵匠,閑來沒事打造兵器,說不定哪日還能幫上他們。
陳沅兮一行人步子踩得格外輕,怕擾了宮裡的寂靜,每一步踩在心口,越走腳步越沉重,立于禦書房前,心裡的不安快要沖出胸腔。
從接到聖旨那刻起,就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帶路的公公進去禀報,留他們幾個大眼瞪小眼。
禦書房鮮紅的磚瓦被擦得锃亮,兩側的高樹枝繁葉茂,被烈日照得有些焉的樹葉,努力撐起禦書房前的一片陰涼,讓在房前打少的宮女得以睜開眼睛,仔細掃掉每一粒塵土。
幾人站了一會,被陽光照到的半張臉有些發燙。
終于等來張公公,拱手小跑出來迎接,谄媚的笑容讓他們有自己是得勝歸來的英勇将士,要接受陛下褒獎的錯覺。
邁上一層層台階,張公公推開禦書房的大門,站到一邊,等待他們進去,重又把門關上。
花梨木做的門散發淡淡清香。
禦書房内,屏風外恭恭敬敬的站立着不少人。
四皇子雖幼卻站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間,抱着手臂打量着四周,站的有些吊兒郎當,二皇子肩膀内扣,頭低着,看着畏畏縮縮,三皇子倒是不卑不亢,這種時候臉上還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像是維持這個表情時間長了,嘴角已經固定在了一個弧度。
後面是一些得陛下寵信的大臣,右相也在其中,待他們幾人進來時,不着痕迹的掃視了一圈,目光奇怪地在李钰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陳沅兮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回來了,到我面前來。”
陳玄烨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這位是鄭家的小兒子嗎?都長這麼大了。”唠家常般的話語反而令衆人心裡更加發毛。
鄭逸行禮道:“臣正是,感謝陛下挂念。”
“和你父親年輕時越長越像了。”眼睛逐漸失焦,似乎是在回憶過往。
一屋子的人安靜地等待着。
陳玄烨拍了一下大腿,“到底是年紀大了,以前發生種種最近總是浮現在我眼前,恍如隔日,如今你們這些小娃娃都長大了,特别是李钰,還沒及冠吧,就打了這麼多場勝仗,這次抵禦啟軍進攻你也功不可沒。”
轉着手裡的珠串,似乎在思考該給他什麼獎賞,沉寂片刻,開口道:“就封你為三品平北将軍吧。”
“此戰未勝,臣難堪大任。”李钰雙手合抱,俯身推手,自上而下彎腰行禮。
“朕說要賞你便賞,莫要再說了。”
陳玄烨的聲音由喜轉怒,手中的珠串被轉得“噼裡啪啦”的響。
“是,臣謝陛下賞賜。”李钰聽出了他語氣的變化,識趣道。
“大患已除,你就在京中多待些時日吧,也到了婚嫁之齡,沒人為你操持,自己多上點心,看上哪家姑娘,朕替你做主。”
李钰再次行禮謝恩,對後半句話并沒多加在意,陛下讓他留在京城,左不過是尋個借口像對待鄭老将軍一般,控制兵權,隻是這大患已除是何意?
陳沅兮同樣也被這四個字吸引了注意力,父皇莫不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與啟國達成了什麼交易。
“朕也同樣許你一個恩典,隻要不過分,朕都滿足你。”
這句話顯然是對着鄭逸說的。
“臣謝陛下賞賜,必定回去好好想想,不辜負陛下賞賜。”鄭逸倒會審時度勢,陛下用唠家常的口吻,他也咧開嘴角,像是對待一位敬重的長輩。
“你這小子,還像幼時一樣嘴貧。”心情大好,視線轉向裴弦,“這是?”
“陛下,軍中副将趙武在與啟軍對戰時不幸身亡,這位是我營中參将,裴弦,臣想提拔他為副将。”
李钰開口,順勢把趙武的事說出來。
陳玄烨流露出淡淡的惋惜,轉動珠串的手放慢了速度,“趙武?朕有些印象,既是死于啟軍刀下,那葬禮一定要大辦,家人也要照顧好,裴弦的事,朕也允了。”
今日的陛下似乎格外好說話,李钰心裡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