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轉過身,暮色中,他的臉色白得吓人,眼神是徹底的灰敗和絕望。“蘇晚,離開我。現在就走。趁……還來得及。”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帶着一種近乎哀求的破碎感。
“不!” 我沖到他面前,不顧一切地抓住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淚水洶湧而出,“我不走!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什麼污染?什麼爛透了?你父親他……”
“别提他!” 周嶼白猛地甩開我,如同被毒蛇咬到,眼神瞬間變得異常兇狠而痛苦,聲音陡然拔高,帶着歇斯底裡的絕望,“他不是我父親!他是魔鬼!是周家這個腐爛泥潭裡最惡心的那一個!瑞士的事……你以為我幹幹淨淨地剝離了?哈!”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笑,眼神瘋狂而混亂,“剝離?那隻是冰山一角!下面……下面是屍山血海!是洗不掉的髒污!他今天來,不是來阻止我娶你,他是來警告我!警告我如果繼續‘不聽話’,如果執意把你拖下水……他就會把那些東西,那些足以把我、把你、把所有人都拖進地獄的東西,全抖出來!‘無病呻吟’?他懂什麼?!你寫的是陽光下的掙紮,而我……我他媽一直活在爛泥裡!”
他語無倫次,情緒徹底失控,像一頭被逼瘋的野獸在原地轉圈,那隻受傷的手胡亂地揮舞着,鮮血飛濺。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蘊含的恐怖真相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将我淹沒!瑞士的事不隻是家族聯姻?屍山血海?洗不掉的髒污?地獄?
“嶼白!你冷靜點!” 我試圖靠近他,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不管是什麼,我們一起……”
“一起?” 他猛地停下腳步,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眼神裡充滿了荒誕的憐憫和極緻的痛苦,“蘇晚,你怎麼這麼天真?你知道他手裡握着什麼嗎?你知道我為了擺脫那個泥潭,為了能幹幹淨淨地站在陽光下……都做過什麼嗎?不,你不知道!你隻知道便利店裡那個看書的‘幹淨’影子!那都是假的!是我想讓你看到的假象!”
他痛苦地抱住頭,高大的身軀緩緩蹲了下去,蜷縮在那棵孤零零的海棠樹苗旁,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發出壓抑到極緻的、野獸般的嗚咽。“我是個騙子……蘇晚……我一直在騙你……我配不上你的光……我隻會把你拖進更深的黑暗……走啊!求求你!走!”
暮色徹底吞噬了庭院。冷風卷起枯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我僵立在原地,看着他蜷縮在樹苗旁痛苦嗚咽的身影,看着他滴落在地的鮮血,聽着他破碎絕望的嘶吼,心口像是被無數把鈍刀反複切割、攪碎。
原來,那場盛大的日出,那束穿透“雪國”的溫暖光芒,從一開始,就籠罩在巨大而肮髒的陰影之下。所謂的“剝離”,所謂的“新生”,都隻是他掙紮着想要浮出水面時,短暫看到的幻象。而水面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名為“周家”的黑暗深淵。
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指間那枚嶄新的鑽戒,在暮色中閃爍着冰冷刺骨的光芒。他絕望的哀求在耳邊回蕩——“走啊!求求你!走!”
---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陷入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周嶼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