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林雅門和景戲多跟着莫逃來到建設中的龐貝劇場。
新建的劇場比舊劇院更巍峨雄壯,展現着羅馬人雄健的武功與氣魄,雖未建成,已燈火通明,令人心生向往。
龐貝人一直覺得本城的娛樂業不如羅馬城等中心城市發達。因此龐貝市政廳決定大力發展娛樂業,首先從改建劇場做起。
隻要劇場建起來,就能帶動周邊産業發展,還能給更多文藝工作從業人員提供就業機會。
此時,工地停止施工,施工隊的奴仆與自由民紛紛回去休息,隻留下幾人看守現場。
瘦竹竿正好是工地的監工,他和看守工地的打了個招呼,便帶着剛結識的好兄弟進入劇場參觀。
如今劇院的建築本體已建成,正在進行内部裝修,畫了一半的畫像,雕了一半的塑像,呈現出藝術品的生長過程。
莫逃很感興趣,不由得駐足觀看。
瘦竹竿笑道:“兄弟,我可不是帶你來看未完成品的。”
莫逃好奇地問:“你帶我來看什麼。”
瘦竹竿神神秘秘地說:“龐貝城最偉大的藝品,令人心醉的存在,你一定會喜歡。”說着繼續深入劇場内部。
景戲多也用故作神秘的語調對林雅門說:“最漂亮的美人,令人發狂的存在,你一定會震驚的。”
林雅門:“真有美人敢獨自藏在施工中的工地,也算是個猛士。”
景戲多:“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這個又美又猛的猛士究竟有多美多猛。”
正說着,瘦竹竿翹開了地面的暗闆,露出一條通道。
景戲多:“走密道看美人,這簡直是犯罪劇。”
瘦竹竿:“這就是最美的戲劇。快,跟我來。”
眼看瘦竹竿走下台階,移開一道門,面前是一條狹窄的密道。隻能供一人爬行。
瘦小的瘦竹竿輕易鑽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莫逃隻能慢慢地爬。
林雅門目測了一下密道,他關節靈活,爬密道完全不在話下。
難點是他倆必須手牽手才能維持隐形狀态。
景戲多示意他先爬進去試一試,他才不樂意把皮鼓對着這個景戲多這個臭流氓。
景戲多也不樂意先爬。
因此他倆隻能在地面上追蹤莫逃。
在經過左左右右一陣繞行後,他們居然來到蓋尼米得入駐表演的劇場。
林雅門突然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們跟着地下的兩人,來到蓋尼米德休息室。
看到了傑普在讀劇本,而蓋尼米得戴着面具手持酒壺翩翩起舞。
“啊,衆神之王宙斯,無所不能的宙斯,妻兒衆多的宙斯。你以為賜予我父親華美的神馬,親手為我種植金色葡萄藤,我就會仰慕你、愛戴你,把你視為摯愛,一生心甘情願在奧林匹斯山上斟酒嗎。
我要告訴你,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要不朽的神性。
我要當凡人,凡人的一生雖短暫,卻可以像火一樣炙熱燃燒,神明的一生雖漫長,卻個個冰冷無情。
我不要你的恩寵。
你的寵愛,就像凡人對籠中玩物的愛寵,用愛劃定囚籠,囚禁了自由的翅膀。
我的生命是如此遼闊燦爛,我的心靈是如此自由不羁,不能被你的愛囚禁。
你賜予我的不是愛。
愛是自由,是無邊無際的曠野,是漫天群星,是大海的遊魚。
而你隻想困住我,把我鎖在籠子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漫長的生命中虛擲光陰。
我本可以是阿喀琉斯,在原戰場上自由地奔跑,自在地愛恨,卻成為伊阿娜,被迫在天空中吃苦奉獻。
我本是大地的孩子,生于斯歸于斯,卻不幸成了你的男孩……”
傑普念着劇本,蓋尼米得傾情舞蹈,成為宙斯囚禁的美少年,掙紮着想要逃出牢籠。
這則希臘神話,原本是令人豔羨的美好愛情故事,在蓋尼米得的演繹中,成了霸道宙斯對美少年的剝削與禁锢。
林雅門心中泛苦。回想自己與羅笙的關系不免唏噓,表面上他是金主,暗中安排好一切。其實他才是身不由己,沒得選的那個。不能背叛人設,不能選擇命運,被人氣機制所囚禁。
也不知成天放飛自我的景戲多,究竟會受到什麼條件限制。如果不受限,真的是十分危險。
危險人物景戲多,來了點驚人言論:“他恐怕不想當演員了。”
林雅門警惕地問:“你怎麼知道。”
景戲多:“他演蓋尼米得想要擺脫宙斯的控制,演得如此動情,定是因為心有所感。你想啊,他的藝名叫蓋尼米得,而處境又與蓋尼米得相似。雖然倍受觀衆寵愛,實際上是個囚徒。粉絲們把各種幻想寄托在他身上,他隻能演繹他人的夢。任何讓人幻滅的行為都會遭到粉絲反噬。”
确實如此。
這是蓋尼米得的宿命,同樣是林雅門的宿命,他們都沒有選擇。隻能戴上面具演繹他人渴望的形象。
可是面具下的自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林雅門不知道。他入戲太深了,面具已長在臉上摘不下來。
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要什麼,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他隻是個以人氣為能源的空心機器人。
“阿楚,你在思考什麼。發現線索了嗎?”
林雅門被景戲多喚了回來,搖了搖頭,觀察從地道潛入的二人。
瘦竹竿拉着莫逃鑽出時,蓋尼米得仍全情投入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