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世上的事,最難講清一個為什麼。”
公儀無極喃喃自語,還想說些什麼,可就在此時,一把長劍破窗而入,那刀極快,來不及使用任何招式扭轉劍尖,直直刺向李堯之,李堯之還站在原地,腳步都不曾挪動。
公儀無極比他先看到這一切,這一刻嗓子眼像是生了鏽,吐不出字,來不及思考便縱身上前,招展雙臂将人護在懷中,竟然生生挨了這一劍。
“小心——”
李堯之恍惚倒地,隻覺得胸前似有硬物,低頭一看,那人不死心還想往前捅刺,劍尖卻被公儀無極死死握住,劍刃來回割着他的掌心,鮮血正從他的掌心不斷溢出。
“師父?!師父……您沒事吧?是誰?!”
李堯之總算緩過神來,拔劍直直扔刺向窗口,劍身沒入木頭,晃了幾下,沒打到人,那黑衣人已經棄劍逃遠了。
李堯之還想去追,卻被公儀無極拉住了袖口:“我、我沒事。堯之,你聽我說,那素清秘籍就在膳房那口大黑鐵鍋下,我心裡有鬼,愧對你們李家,所以總是不敢拿到身邊,我、我對不住你,”
“當年初入武林年輕氣盛,無知愚蠢,想走捷徑,如今公儀無極救你兩命,不知可否抵消些許罪孽。”
公儀無極自說自話交代完後事,腦袋一偏,一代宗師便就此死去了,從始至終,李堯之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他嘴角的血逐漸變黑,劍上有毒。
他該怎麼辦?公儀無極死了,可并不是他殺的,他從未動過殺他的念頭,可他還是就這麼死了,他什麼都沒做,他的仇人、他的恩師就死去了。
李堯之茫然地走在一路火光中,像是方才死的是他。
他灰沉着臉,槁木一般來到了珍寶閣。
“……就算他退位了那也是太上皇,這群狗雜碎,如今是連皇室也敢下手了!”
“估計是覺着霜兒他活不了兩日,便如此肆無忌憚,如今我們是必須得上報朝廷了。”
“先撐過去!”
謝霜呈和皇家又有什麼關系?李堯之遲鈍地捕捉到這些奇怪的字眼。
李任夫婦年輕時行俠仗義救過當朝皇帝,并與之交好,這不是什麼秘密。
可曾經又有一民間傳言,說李大俠神功蓋世文才武略,皇帝便自覺自己昏庸無能,加上武林人士殺人如麻,朝廷不介入查證,百姓聲讨越來越厲害。有一回皇帝下揚州來到李府,甚至發現李府裡有不少當地的學生。
這是些風言風語,可眼前的一切卻又将這些瑣碎的事都串上了。
皇室、李家、公儀無極。
謝霜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啪——”
李堯之捏了捏鼻梁,頭昏腦脹推開門,卻發現燕展天與季明晦二人端坐在石桌旁,膚色瑩白,微張着嘴一聲不吭,卻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某處,李堯之不敢置信凜神細看,發現是有一根小針穿過他二人的眉心,針孔細小,難以發覺,二人竟是當場同時斃命。
又晚了一步!?
“師叔…師叔……?!”
外頭人來人往,李堯之從失魂落魄中驚醒,隻覺得渾身發麻,驚駭得無所适從,隻能先轉身将門關緊。
門關上的瞬間,似有一道尖銳的銀光閃過。
到底是誰!?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幾步,擡頭望着屋頂,手還沒搭上桌沿,門卻在這時候被推開。
李堯之回眸,眼中寒芒蟄伏,殺意已決,随時打算将來人一擊斃命。
來的人竟然是雁雲依!
雁雲依與李堯之對視一眼,又看見他身後突然倒下的燕季二人,轟然一驚,心跳得快飛出來了:“師兄?!”
珍寶閣因存放着許多寶貝,未設計任何暗道,連窗戶也沒有一個,此時燕季二人慘死,若來的是别人,那兇手便隻會認定……到底是誰要陷害他師兄!?
可他并未刨根究底,反而迅速朝後頭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快走,快走,外頭突然來了好多人,是方無堰那個狗賊派來的,說要捉拿什麼兇手,什麼魔教餘孽,你在這裡一定會被誤會!”
“師兄,我相信你,你快些走!”
“雲……”
“快走!”
“雲依,你聽我說,若東方無堰的人敢說繳械不殺,便立刻叫師弟師妹他們投降,别玩什麼死戰不退的高風亮節那一套,活着最重要,我與東方無堰有過接觸,他還算是一位君子,這裡絕對有兩波人一起攻了上來,現下師父與師叔都已斃命,我們不知要面對何方神聖,歸降到東方無堰那裡尚且安全。”
“或是先假意歸降,待他們放松警惕再拼命不遲。”
李堯之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疾步離開,雁雲依重新顫抖着手鎖上門,平時那雙撬鎖芯編草蚱蜢靈巧無比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樣子。
他看清了,剛剛師兄好像是對他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