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周覓無話可說,明刹高興地一揚唇,跟着她上了樓。
樓梯被兩人一踩,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樓梯比昨天似乎更破舊了些,行至二樓,周覓卻不往上走,明刹愣了下,瞬間懂了她的意思,他一邊開門,一邊低垂下頭,激動地問,“要進去坐坐嗎?”
“好啊,剛好跟你聊點事情。”周覓在他推開門,被他熱情迎進去後,環顧了一圈二樓的這間屋子,示意他坐下兩人好好談談。
明刹被她這句話勾的,從進門開始就心癢癢,但半天他都沒挑好究竟坐在哪裡。
坐沙發,不行,沙發上面被那個張大嬸還是王大嬸的哭的一灘灘濕哒哒烏黑的東西,至于凳子,又矮又奇怪的造型,估計是他家小孫子喜歡的,誰知道穿着紙尿褲的孩子有沒有把口水滴上去。
嗯……至于其他的地方,明刹猶豫者,就是選不好,周覓扯着他往陽台上走,讓他看那盞燈。
他還在哪哪都嫌棄的階段,驟然被周覓從混沌不堪的屋内拽出來,陽台外的微風迎面拂來,他額頭細碎的頭發絲被風帶起來,在嚴寒的空氣中肆意飛舞。
“這燈怎麼了?”他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周覓也感覺不到夜晚它身上的血腥氣,于是從那條一樓養的獵犬說起。
“那晚我和朋友出去,在樓上聽到了狗吠,可是就在我們下來的短短幾分鐘内,那條狗就沒了腦袋,切口很整齊,絕對是一擊斃命。”周覓這話越說,明刹看着那盞燈的眼神越怪。
“有一位目擊證人說他親手打碎了這盞燈,但是我回來的時候,大概是五點鐘左右,樓底下的早餐店開了,沒人說那盞燈壞了,你覺得呢?”
同樣的死法是這間屋子主人張大嬸的兒子張方,兩人現在站在這裡,站在說不定冤魂未散的地方,那盞燈離他們不遠,挂在二樓的欄杆外面。
單元門口很矮,每次進來明刹都要低頭,不然容易被撞到,他站在樓底下踮個腳,便能觸碰到這盞燈,這東西明刹左看右看都覺得毫無威脅。
他坐在陽台外圈的圍欄上面,這東西搖搖晃晃,不小心就會掉下去,周覓替他揪心呢,他擺擺手,左看看右看看道,“我看是你想多了。”
“我也但願是我想多了。”周覓搖搖頭,往房間内退去,她以前來過張大嬸家裡,和十年前幾乎一樣的裝潢,一下沒變,多了兩個凳子而已,她走走停停,路過這兩個凳子,差點被絆一跤。
留在陽台上的明刹,他将目光投向屋内的周覓,樓底下曬太陽的老太太們缺了顆牙,說話漏風,聽上去像老舊的抽煙機被打開,肆意地吸收油煙,“呼啦呼啦”的實在難聽。
晚上五六點鐘,太陽慢慢西斜,從被陰霾蒙住似的蛋黃色漸漸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等藍粒構成絲絲縷縷的霧氣徹底凍住整片北區空氣,夜晚就來了。
敲門聲響起,光腦預報九點整的鬧鈴設置了靜音,此刻在手腕上一閃一閃,周覓一杯紅茶喝到還有三分之一的時候,鄭□□帶着明刹過來敲門。她打開門,鄭□□将東西遞給她。
“防護服?”周覓抖開她遞給自己的衣服,“我有這個東西,我穿那個就好。”
“這是特制的,我們要去的是S級藍粒波動磁場,它甚至給其他星球的非人物種與外來物種産生了一定影響,你不穿肯定會危及到你的安全。”鄭□□進了她的房間,見她還從床下抽出一個箱子,裡面東西不看鄭□□都知道是什麼,她立馬出聲制止。
周覓不是不穿,她知道這種高級防護服,不需要額外的呼吸面罩,衣料可以進化空氣,帶上粒子判斷頭盔後,保證輕巧便捷,但弊端也顯而易見,這件衣服是鄭□□拿過來的,誰知道有沒有什麼錄制設備,她問鄭□□,“不會裝了什麼攝像頭之類的吧?”
“當然沒有,你是我的學生,我得保證你的安全與隐私。”鄭□□摩挲着手上布料特殊的防護服,将它塞到周覓懷裡,“聽我的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會有任何人難為你。”
鄭老師說的話太引人信服,周覓漆黑的瞳孔在眼眶裡一轉,将防護服上上下下掃個清楚,雙手将防護服高高舉起,黑色且流暢的弧線型剪裁,像一隻在黑夜從高樓一躍而下,借風滑翔的鳥雀。
完美貼合她身形的服裝,誰看了不得說鄭老師眼光毒辣。
北區的藍粒是上過主星教科書的,可惜大部分老師也隻是進過研究院,從來沒去過藍粒感染之地,越來越多紙上談兵的老師,明刹驚覺自己學不到什麼了,他無比渴望來到米拉爾星球,見一見不同的感染區。
“學校什麼時候讓我們去其他感染區看一看?”幾人踩在樓梯上望下走,明刹問走在最前面的鄭□□,鄭□□看了他一眼,“看學校的安排,你别輕舉妄動,學生不允許私自去其他感染區,除非是住在感染區内的學生。”
整個中心學院,也就周覓住在感染區裡面,明刹注視這些從自己眼前飄過的絲絲縷縷的藍色粒子,它們太小了,細小的像頭發絲一般浮在空氣中。軟軟趴趴毫無威脅的樣子,明刹隻感覺趣味無窮。
“你們的教科書怎麼說藍粒?”周覓打開單元樓已經緊鎖的門,擡眸看向他。
明刹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大概是說藍粒是由非人物種和外來物種,他們死後産生的一種磁場擾亂現象吧,一旦在邊防線外更嚴重的地方有這些物種的死去,一定會産生不同的磁場影響。
輕則小範圍産生波動,影響人類生活,重則會影響到許多星球,聯邦一直嚴格管控這些生物,就是為了避免這些事情。”
雖然他成績是真的不好,但這都是普遍的常識,明刹看了眼已經從單元樓門口出去的周覓,察覺到她心情不好,他沒啥安慰女孩子的技巧,隻能緊緊跟着她出去。
晚間樓道内太黑,他緊緊跟着她出去的後果就是一個不留神頭撞到牆上,他就算戴了頭盔還是眼冒金星,痛的“斯哈斯哈”直叫喚。
“明刹。”鄭□□暗含警告地瞟他一眼,“你現在腦子清醒嗎?”
明刹悄咪咪移到正在鎖門的周覓身後,他眼神亂飄,鄭□□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樣冷哼一聲,暗罵,“沒用的東西。”
鄭□□将眼神移到正在鎖門的周覓身上,密碼鎖重新鎖上,她至始至終沒看清周覓手指翻飛輸入的一長串密碼,至于明刹,鄭□□壓根沒抱希望。
“這密碼鎖隻有你能開?”
幾人背好放在地上的背包,裡面有一些武器和萬一被磁場打擾後還能通訊的設備,乍然聽見鄭□□問自己,周覓點點頭,“這幢樓隻有我晚上出去,這密碼鎖是起到一個警示作用,遇上藍粒感染者會有警報。大家都不用,它在固定時間才有效,其他時候都是無效的。”
“隻有你晚上出去嗎?不可能吧。”明刹覺得離奇,“這麼大一個房子,住了大概近一百人,晚上隻有你出去?”
現在不過才晚上九點多,就沒人出來了?
幾人往後看,二樓樓道明顯凸出的陽台,它掉了大部分鐵皮,變得鏽迹斑斑的欄杆上面,穩穩挂住燈與每個夜晚一樣拼命發光照亮單元樓下的一小塊地盤。
明刹往那盞燈看過去,隻覺得它散發着一股白瓷般的冷光,又靜又寒,他一把拽住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周覓,牙齒互相碰撞發着抖,“我們走吧,真的,不然錯過了換班時間就完了。”
周覓被頭盔蒙住的眼睛在擋光鏡内眨了眨,她怕錯過時間,聽了明刹的話,調了調背包帶子,跟着鄭□□往遠處走。
幾人頭頂上的燈光一晃一晃的飄遠了,原本被燈光沖擊顯得渾渾濁濁的藍粒,猛地沸騰了一般,快速向燈芯正欲燃燒的燈盞内沖去。
有人撞壞東西的碎裂聲響起,燈光頓時化成一把巨大的射線,劈開了房屋遮擋,帶着藍粒瘋狂咆哮着往裝了密碼鎖的牆體内鑽去,挂在一樓進去正中央的鏡子昏昏的,霧蒙蒙的照不清任何東西。
血液順着階梯往下蔓延,黑白琴鍵般分割明顯的階梯,血液單單濺到純白的那一側,暗色調的部分仍掩埋在黑夜的陰影中,像一潭死水毫無起伏。
流浪漢踢翻了酒瓶,射線一聳一聳在昏暗的樓道内穿梭,刺破窗戶,快速向流浪漢的身體俯沖,被緊緊捏爆的心髒在身體内綻開花,從嘴鼻中噴出,這是它新的作案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