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身着長袍的中年女人站了出來,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眼神欣慰,仔細看着面前男子的面容,臉上神色略微恍惚了一瞬,仿佛在透過他看着記憶中的誰。
霎時,她眼眸中閃爍起淚光,不禁感慨般地低聲喃喃道:“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紫衣男子抿嘴,嘴邊帶着溫和淺笑,沒有言語。
“好孩子,去吧。”
女人笑了一下,退後。
一衆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女齊齊退開,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紫衣男子阖眸輕笑。
睜開眼,他不疾不徐地走過其中。
在清蒙蒙的天地間,他一身華貴亮眼的紫色衣袍走過無數無數的人,最後走過一衆小輩的面前。
紫衣少年們擡頭,愣愣地看着他的面容——
這張臉,他們讓他們記住。
少年們收回視線,轉過身,跟在那男子的身後。
他們仰頭眺望遠方,眉眼的矜傲如烈火般肆意張揚,絲毫沒有掩飾。
看着看着,他們的眼眸和嘴角一點點彎起。
心髒一點點跳得又重又急,恐懼、慌張、興奮,霎時激得四肢百骸的血液沸騰起來,兇猛磅礴。
畫地為牢多年,他們終于可以一步步走出來,行向遠方。
…………
帝渠城。
皇宮。
江景鸢踏進殿内,走到宮殿深處,找到了在桌邊品茶的黑衣男子。
江景漸沒有看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向前一示意。
江景鸢順着他的手看去。
那個位置前,桌面上已然擺好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和幾碟精緻小點心。
江景鸢到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她不疾不徐坐了過去,擡起杯子喝了一點茶水,拿起筷子,慢慢吃起碟子裡的小點心。
急什麼呢?慌亂什麼呢?
難道還有什麼事情真的會如此急迫?急迫到,連喝一杯茶、吃一些糕點的時間都沒有?
不會有這樣急迫的事情的,人也不要自亂陣腳。
安心吧,事情總會解決的。
江景鸢心如止水了。
兩人相對而坐,安安靜靜,一片平和淡然。
片刻後。
江景鸢放下筷子,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規規矩矩,又認真莊重。
她擡眼看向前方的人,問道:“你怎麼把江景謙喊出來了?”
江景漸顯然是對她的疑問早有預料,端着茶杯,姿态不變,漫不經心地說:“想到了就做了。”
江景鸢眉頭下意識微不可察一皺。
她當然不會将江景漸這話當真,這就是實打實的敷衍話。
江景漸和她像又不像。
偶爾犯懶了,就都隻會用“我不喜歡”“我不想”“沒理由,憑感覺”之類的話敷衍一二。
但實際上,他們心裡真的沒有理由嗎?
有的。
一條一條,列得清清楚楚,從各個角度分析了一遍又一遍。
他們隻是懶得和其他人說這些罷了。
反正事情,要麼自己做了,要麼隻需要讓别人聽命行事,從來不需要和人解釋說明什麼。
“江景漸,你敷衍我……”
江景鸢黑漆漆的眼眸霎時睜圓,心中喃喃。
前方,江景漸放下茶杯,擡眸瞅了她一眼,輕“呵”一聲,說:
“你對他不是早就仁至義盡了嗎?我就把他喊出來一下,又沒做什麼,你這麼急,跑過來質問我幹嘛?”
江景鸢:“……?”
“質問?我質問了嗎?”江景鸢面上嘴巴微張,眼眸中透着濃濃的茫然,心中震驚,“我那是疑問,疑問!”
頓了一瞬,她抿上嘴。
算了,糾結這點兒小事做什麼……想着,江景鸢張嘴就要開哄。
江景漸又瞅了她一眼,“哼哼”一聲,道:“你還兇我。”明明我們才是最要好的,你還兇我。
“我、我……我兇你……??”江景鸢心中震驚更甚。
她心中一時間滿是複雜,隻能慶幸自己此刻沒有在喝茶。
江景鸢嘴角動了動,心裡将震驚等複雜情緒忍了下去。
她柔和了嗓音,面上貼心乖巧地說道:“是我着急了,我怕他會影響到你。”
江景漸……
江景漸忍了忍,忍不住嘴角一揚。
他輕咳一聲,試圖壓了壓嘴角,嘴角卻是不受控制地瘋狂上揚。
江景鸢:“……呵。”
“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意思……同樣的意思,換個說法你就高興了?”
江景鸢心中“呵呵”,換個能說會道的,江景漸不得被哄得暈頭轉向、找不着南北啊。
片刻後。
江景漸終于壓下了猖狂上揚的嘴角,緩緩問道:
“江景鸢,你此刻轉動眼睛,能看到皇宮之外的人現在正在做什麼嗎?”
江景鸢一頓,明白了。
“你在皇宮之内,無法看到皇宮之外的人此時在做些什麼……”江景漸淺笑着說,“但,難道你看不到,他們就不會動嗎?”
江景鸢緩緩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