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傅崇軒的步伐突然慢下來,他松了松領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掩飾好情緒才進去。
他進去的時候外甥陸銘山也在,正在幫二老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小舅你來啦。”陸銘山先出聲。
老爺子剛從床上起身準備下地,見他進來瞪了眼扶自己下地的陳文茵:“叫他來幹什麼,看我死沒死啊,放心,還死不了。”
“你就嘴硬吧。”陳文茵以兒子聽不到的聲音小聲道。
傅崇軒沒理會老爺子的話,平靜地問道:“怎麼突然就高血壓了,醫生怎麼說的。”
“說是突發性高血壓,目前沒什麼大礙了,醫生給開了降壓藥,以後定期過來檢查就行。”陳文茵道。
“我送你們回去吧。”傅崇軒讓到一邊,讓老爺子先出去。
傅正國“哼”了一聲,并不領情:“不必,你忙你的工作去,我們會自己打車回去。”
“來都來了,我送你們回去吧。”傅崇軒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老爺子對他一直都是這種态度,他已經習慣了。
老爺子雖然嘴上說着不讓傅崇軒送,最後還是坐進了他的車。
“怎麼會來這家醫院。”傅崇軒從後視鏡看了眼二老,這家醫院離老爺子的四合院并不近。
“我們是來看小山的,沒想到你爸在這個時候突發高血壓,還好當時有個小姑娘及時幫我們叫了120,還把我們送到了醫院。”陳文茵道。
“是華大的學生嗎?”陸銘山問道。
“應該是吧,沒來得及問。”
大概半個小時後終于到家了,車開不進胡同裡,由陸銘山扶着老爺子,四個人慢慢往家走。
周圍路過的鄰居紛紛側目:“哎喲,這兩個小夥子可真帥,像電影裡的明星似的。”
“陳奶奶,這兩位是?”有人上前問道。
“一個是我外孫,一個是我兒子。”陳文茵自豪地介紹道。
“正好我有個外孫女,跟你外孫一般大,要不介紹兩人認識認識?”
還沒等陳文茵說話,陸銘山趕緊道:“不好意思奶奶,我有女朋友了。”
對方一臉可惜:“也對,這麼帥的小夥子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
“那這個小夥子呢,結婚了沒有,正好我親戚家女兒跟他一般大,要不留個聯系方式?”對方不死心地看向傅崇軒。
“我離婚了。”傅崇軒毫不避諱地解釋道。
“這樣啊,那就算了。”對方尴尬地笑了笑,終于離開了。
平時一日三餐都是陳文茵在做,但她今天受了不少驚吓,又來回折騰這麼久,累得不輕,晚飯便由傅崇軒來做,陸銘山在一旁打下手。
自從進了大學,傅崇軒便沒怎麼回過家了,這麼多年他一直一個人在外面,洗衣做飯這種事已經是必備技能了 ,雖不敢說廚藝有多好,至少能做得像模像樣。
這一點陸銘山和他小舅一樣,由于他爸媽常年在國外,他從小便自力更生,對家務活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廚藝更是了得。
他心想,哪天和小舅較量一下廚藝,看看誰做得更好吃。
一桌清淡的菜,老爺子剛從醫院回來,傅崇軒不敢做得太油膩。
飯桌上陳文茵才想起沒跟姚小枝要聯系方式,連醫藥費都忘了給人家小姑娘,這可怎麼辦,這下上哪裡找人去。
“怎麼了奶奶?”陸銘山見陳文茵臉色不太好,便問道。
“送我們去醫院的那個小姑娘,我連醫藥費都沒給人家,糊塗啊。”
“沒事奶奶,我幫您給她。”
陳文茵歎了口氣:“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多好的一個小姑娘,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緣再見到她。”
陸銘山沒說話。
“對了,你剛才說你有女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陳文茵繼續道。
“沒女朋友,騙您的。”
“沒有也好。”陳文茵給他夾了道菜,笑着道,“如果有緣再見到送我們去醫院的那個小姑娘,我想介紹你們倆認識,那個小姑娘啊,奶奶保證,你見了一定喜歡。”
陸銘山夾菜的動作頓了頓:“不用了奶奶,我現在不想找。”
“奶奶是覺得吧,這麼多年沒見你談過戀愛,也沒聽你提起過哪個姑娘,你現在畢業了,讀研了,該找個女朋友了,别像你小舅似的,還有你小舅的那個朋友小賀,快奔三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傅崇軒無奈:“小山跟我不一樣,我都是離過婚的人了……”
“你閉嘴。”老爺子打斷他的話,“你不要總是把離婚挂在嘴邊,見了人就說,我不管你怎麼想的,這個婚你必須給我結,我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就上次的那個方小姐,見不見由不得你。”
“是啊,方小姐的媽媽也有意讓你們接觸,我們兩家會找個合适的時間讓你們倆多見見面。”陳文茵道。
傅崇軒吃飽了,擦擦嘴道:“我聽你們的安排,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我也吃飽了,爺爺奶奶你們慢慢吃。”
兩人出來後在内院散步消食。
内院兩側種了兩棵海棠樹,右側的海棠樹早已枯死,左側的海棠樹花期過了,現已結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海棠樹常與玉蘭樹一起被稱為“金玉滿堂”,據說象征着富貴吉祥、長壽安康。
傅崇軒站到左側的海棠樹前,摘下一顆紅綠色小果子放入嘴中,味道酸澀,帶點苦,他微微皺起眉頭。
“這棵八棱海棠樹從我記事起便一直在,聽爺爺說它已經活了百年了,可惜另外那顆已經枯了。”陸銘山也順手摘下一顆果子在手裡把玩。
傅崇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仿佛陷入了回憶:“那顆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枯了,左側這顆海棠樹當時也差點枯死,後面又奇迹般地活了過來。”
“生命力還挺頑強,還好活過來了,不然我就見不到這顆海棠樹了。”陸銘山和小舅差了八歲,在小舅十二歲的時候他才四歲,自然不知道這兩顆樹當時的情形。
傅崇軒拍拍樹幹,擡頭看看它茂盛的枝葉:“這棵樹雖重新活了過來,但已經不是以前那顆了。”
陸銘山沒說話,他總覺得小舅話裡有話,可他也不敢問,他們并沒有親到可以互相傾訴的地步。上次在機場匆匆一别後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如果不是因為爺爺今天發生意外,恐怕要等到過年他們才能再見上一面。
小舅明明是爺爺奶奶的親兒子,為什麼他總覺得好像小舅不是這個家的人,他似乎在刻意疏遠爺爺奶奶,包括陸銘山。
“對了小舅,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招了一批實習生?”
傅崇軒看向他:“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随便問問。”陸銘山掩飾性地壓低帽子,把手裡的海棠果以打水漂的姿勢扔出去,下一秒“嘭”地一聲,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好像是老爺子養的花。
兩人面面相視,随後悄悄溜進了廂房。
沒過多久,老爺子在陳文茵的攙扶下拄着拐杖急匆匆走出來,震怒:“誰打碎了我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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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非常感謝您到我公司實習!遺憾地通知您,您未能通過我公司的實習考核!希望您能繼續關注我公司,祝您前程似錦!”
郵件通知來了,姚小枝沒有通過考核。
實習生群還沒解散,但自從考核結束後群裡再沒人說過話了,今天通知下來了,群裡突然又熱鬧起來。
“我以為沒有通過至少會告訴我們考核分數,或者告訴我們沒有通過考核的原因,好讓我們知道哪個部分沒有做好,沒想到隻收到了一份這麼簡單的通知。”
“我覺得分數隻是個形式,其實誰會被錄取誰會被淘汰,從我們平時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他們最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員工,什麼樣的同事了。”
“我們這些沒有通過考核的隻能再另投簡曆了,以我們的能力,進不去華創,去其他小公司還是沒問題的。”
“特别喜歡華創的工作環境和氛圍,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象中的白領生活,可惜沒能通過考核,好遺憾,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進去。”
“會有機會的,各位,那我就先退群了,有緣再見!”
“我也退了,要繼續找工作啦,恭喜通過考核的同學哦。”
大家都陸續退出了群聊,剛建沒多久的實習生群就這樣解散了。
陳海霖可能以為姚小枝也通過了,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發信息給她:“不用說也知道你肯定也通過了吧,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多多關照哦,明天見。”
姚小枝抱膝坐在二樓的陽台上,看了眼信息,沒回複,轉頭看着窗外繼續發呆。
院子裡種了很多果蔬,姚母說吃自己種的蔬菜更健康,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農藥,她現在正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除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