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算了吧,我駕馭不了它。”達達利亞有些氣餒,耷拉着腦袋。
哥倫比娅的脾氣可以說是執行官裡最溫和的了,但自從他在宮殿彈了半刻鐘的琴之後,對方好幾天都不肯讓他進殿。
那也是他第一次直面哥倫比娅的暴躁。
“沒關系,我教你。”
鐘離沒忍住,揉了揉達達利亞的腦袋,稍觸即離,手感跟他想象的一樣軟。
“唔。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要摸我頭了,怪難為情的……
達達利亞極力掩飾内心的悸動,大步走在前頭。
先生太犯規了!
不過為什麼每次在先生面前都會覺得很舒服呢,就像卸下了所有的僞裝,甘願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在至冬的時候因為執行官的身份,他一直保持着冷漠理智的人設,隻有在普契涅拉和哥倫比娅面前才稍稍放松一些。
像這樣面對外人的時候,還是頭一次這麼輕松。就像心底笃定了先生不會傷害自己。
好奇怪的念頭哦……
“來,看好了。”
鐘離看到了達達利亞糾結的神情,嘴角微勾,他隻是小小的試探一下,要是達達利亞露出一絲對他靠近的行為有所反感的情緒的話,他就再慢一點。不過好在結果是他想看到的那種。
他優雅地坐在石凳上,修長的指尖輕撫琴弦,悠揚悅耳的旋律響起。
達達利亞單手撐着下巴坐下,偏頭看着鐘離,藍眸裡氤氲着微光。
先生、好好看。
他也算是見過不少美人,就連陛下那麼漂亮的人都沒有讓他心生絲毫波動,唯獨先生……卻是怎麼都看不夠的。
鐘離撫琴的手頓住,面前之人灼熱的視線想忽視都困難,他略有些無奈地回望達達利亞。
“在看什麼?”
“看先生好看!”
達達利亞還沉浸在美色暴擊中沒晃過神,脫口而出。
兩人都陷入沉默,達達利亞恍悟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色通紅,嘴唇翕動,愣是沒憋出來話。
“我、我錯了!”
達達利亞尴尬地低頭,内心的懊惱快将他淹沒。橘色發頂的小呆毛支棱着垂下又翹起,很是活潑,像極了主人糾結不安的心情。
怎麼又在先生面前犯蠢了,明明他不是這性格的。
達達利亞啊達達利亞,枉自己冷漠理智這麼多年,咋一碰到先生就跟個愣頭青似的,真是失禮。
“噗呲”
鐘離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心裡很高興。
先前通過岩神之心窺視的時候,瞧着冷漠理智的達達利亞,挺心疼的,私下裡與公務上的達達利亞性子截然不同。
他也清楚至冬官場的風氣,達達利亞年少有為難免有人不服氣,不手段狠厲些,是無法服衆的。
但他的小狐狸本該是被寵着的。
“先生!不許笑!”
達達利亞聽到那聲輕笑,臉上的熱意完全壓不住了,有些羞憤地低聲喊着。
“還是這樣瞧着更像二十歲的少年,達達利亞,在這裡不用壓抑自己的。”
“我……”達達利亞擡頭,鐘離溫柔而又帶着包容的眼神讓他愣住原地。
他的先生總是這麼好,當年将他從絕境拉了回來,如今又救了他一次。
不過先生怎知他是在僞裝自己,難道是他将自己的本性壓制的太徹底了反而給人違和感嗎?
“來,試試撫琴。”
鐘離溫柔的嗓音裡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拉着達達利亞的手腕,順勢将他帶到自己原先的石凳。
小狐狸哪都好,就是太過壓抑自己了。明明目光裡透露出了對撫琴的渴望,卻就是不開口。
“噔——铮——铛——”
不成調的音符從古琴裡傾瀉而出,攪得這一方湖面的安甯瞬間蕩然無存。
“我、先生,我真不行。”
達達利亞停手,臉色憋的通紅,呆呆地盯着古琴。
果然還是彈砸了……
“應該這樣,這裡的調再高一點。”
鐘離不知什麼繞到達達利亞背後,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達達利亞的手,帶着他一起彈。
達達利亞呆滞,被鐘離牽着手彈起來,耳邊那裡能清晰地聽到鐘離細微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什麼他呼吸一蹙,有點緊張,還有些莫名的情緒讓他止不住地想逃避。
“清楚了嗎?”
鐘離見達達利亞半天沒回應,輕輕用指腹點了一下他的額頭,“專心。”
“哦、好、抱歉、先生。”
感覺到額間傳來一瞬的溫熱觸感,他從鐘離懷裡掙脫出來,滿臉通紅地揉着額頭。
“先生,我會了。”
“試試?”
鐘離挑眉,眼底夾雜着一絲笑意,他可是通過岩神之心聽過達達利亞彈琴,那可不是一遍就能學會的。
想着達達利亞當初抓耳撓腮的樣子,他眼裡的笑意越發濃厚。
“不不不,下次吧、下次。”
達達利亞慌忙擺手,在瞥見鐘離眼中毫不掩飾的戲谑之後,還有些不清醒的腦袋瞬間反應過來,先生這是在逗他玩呢。
達達利亞嘴巴一癟,氣悶地偏頭不想理會鐘離。跟先生相處了這麼一會,哪能還聽不出鐘離的畫外音。
隻是他沒想到先生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冷漠不近人情,反而還喜歡逗弄他,真是過分。
“先生,你就别打趣我了。”
“沒有打趣。”
鐘離果斷回應,眼底的認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如海水般洶湧而來,映入達達利亞的眼中,“還想繼續學嗎?”
“想想想!”達達利亞興沖沖地又坐在石凳上,望着鐘離的藍眸裡星光點點。
難得有人不嫌棄他彈的難聽。
“噔——铮——铛——”
“噔——铮——铮——”
達達利亞練了好久,直到夜色暗沉,月上柳梢頭,繁星點點。
“叮——咚——铮——铮——”
曆經數個時辰的練習,達達利亞終于能獨自且完整地彈奏一遍基礎曲譜。
“先生!先生!我學會了!”達達利亞滿心歡喜地回頭,喜悅的心情躍上眼角眉梢。
“很棒。”
“沒什麼難得住本公子!”
達達利亞傲嬌地輕哼。
鐘離好似能看到他身後翹得老高的狐狸尾巴,不免有些失笑。
“要不要合奏一遍?”
“哎?”達達利亞疑惑,古琴就這麼大,兩個人沒法一起彈啊。
他完全忘記了先前鐘離将他帶入懷裡牽引着他彈琴的畫面,或者說是他内心深處本能地在逃避。
鐘離眸色暗了一度,心情很好的他也沒計較達達利亞的裝傻充愣,從衣袖裡抽出一節玉蕭。
低沉委婉的曲調自玉箫中傾瀉而出,烘托出一片甯靜悠遠的遐思。
不由的讓達達利亞跟着撫動琴弦,悠揚清澈的琴聲伴着低沉的箫聲,如清風拂山崗般,餘留一片甯靜。
在箫聲的帶動之下,達達利亞放松了緊繃的神經,繼續手中的演奏。
白皙的指尖輕搭在銀色的琴弦細絲表層,清清冷冷的音色如一汪平靜的清水,漸漸泛起漣漪的樂音,他整個身心都被鐘離的箫聲帶入曲裡。
蕭與琴相互應和,時分時合,合時流暢婉轉,似高山流水入深谷,分時空靈飄逸,如淺溪分石過密林。
達達利亞不經意間擡眸,恰好跟鐘離的視線對上,陷入那一片溫柔的金色汪洋裡。
兩人互望着,在這月下湖間,能感受到徐徐清風拂袖而過,暧昧的氛圍彌漫充斥在這一方湖面。
此情此景,恰似高山流水遇知音。
除卻某些不甚明朗的情緒,達達利亞将鐘離視為知己,但卻不知鐘離隻想做他伴侶。
有時不覺也是一種幸福。
畢竟正如金龍所說,壓抑千年沒談過戀愛的老狐狸一旦開竅,必定是災難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