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銅盆裡的熱水騰起袅袅白霧。
早起打着哈欠的柳嘉之,握着梳子的手頓住,目光牢牢鎖在梳妝台上那抹金光上。
指尖撫過冰涼的搖柄,步搖的繁茂花枝上,凝着的薄霜還未化盡,顯然是在寒夜中放置了許久。
她忽然想起昨夜廊下糾纏時,發間驟然一松的體感,耳尖瞬間燒了起來。
“這晏井承……”她低聲嘟囔着将步搖别好,胭脂點唇時嘴角卻不受控地揚起。
“聽蓮!”她披上一件新的十樣錦鬥篷推開房門。
“去州江樓,把前日招來的吃播都叫齊了,咱們開【項目啟動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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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州江樓,夥計們還在收拾灑掃。
二樓的雕花窗後,晏井承望着她匆匆進入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後背垂下的流雲紋玉帶。
不知怎的,一見到那抹倩影,唇角就好似被無形絲線勾住上揚半寸。
不一會,七個俊男美人踩着外街的霜花魚貫而入。
夥計們正往梁間挂的羊皮燈籠裡添燈油,忽聽得“咚”地一聲悶響。
柳嘉之将塊寫滿字的木闆,拍在檀木長桌上。
木闆上赫然寫着:【州江樓美食營銷啟動大會】幾個大字。
“諸位請坐。”
柳嘉之邊坐在長桌的主位,邊将散落額前的碎發别至耳後,露出耳垂上和步搖同色的金質花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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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咱們不按老規矩來。”
阿福湊過來,指着木牌看熱鬧:“姑娘又從哪學的新詞?瞅着怪有節目的。”
哄笑聲中,柳嘉之抓起塊炭筆在木闆上畫下奇怪符号。
“這是今日的流程圖。”
她指着歪歪扭扭的箭頭:“首先,咱們要像戲班子排戲那樣定人設。”
說着從袖中掏出疊寫滿字的宣紙。
“每人都有專屬台本,從說話腔調到筷子怎麼拿,都得按規矩來!”
柳嘉之學着東家的氣勢,指尖重重叩在檀木長桌上,震得金步搖的流蘇簌簌輕顫。
她話音未落,斜後方傳來衣袂掃過屏風的窸窣聲。
晏井承執起月白長衫下擺,在長桌另一端從容落座,腰間玉佩與桌面相撞發出清響。
他随手将白玉折扇擱在攤開的賬本上,擡眼時笑意漫過眼底,“柳姑娘繼續,我且在側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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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桌兩側,被召集而來的七大吃播各展風姿:
左側首位的【饕客公子】耿陵褪去狐裘,露出勁瘦腰線,指節分明的手正把玩着鎏金指環。
對面【素心娘子】施半青廣袖輕揚,腕間玉镯相撞如清泉叮咚,眉間一點朱砂更襯得眼波流轉。
後排倚着立柱的少年【漠刀鶴氅】喻赤突然輕笑,墨色束發帶松垮地纏着高馬尾。露出的半截脖頸覆着道淡色疤痕,反倒為那張精緻面容添了幾分不羁。
“柳東家,這和尋常說書有何區别?”
柳嘉之拍手,聽蓮立刻捧出個黃銅鈴铛,“區别大了,爾等且照做就明白了。”
鈴铛叮當作響,驚得梁上寒雀撲棱棱亂飛。
“現在開始,咱們要舉行開機儀式!”
見衆人一臉茫然,她又命聽蓮掏出一把香,分給每個人三根,“就像拜祖師爺那樣,拜完香咱們就算正式【開機】!”
晏井承随着他們起身,倚在樓梯處,望着她手忙腳亂地教衆人擺香案。
當柳嘉之把香插進米碗,學着現代劇組的樣子大喊【開機大吉】時,他突然輕笑出聲,驚得她回頭眸光含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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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徹底鋪滿大廳時,吃播們舉着香跪在蒲團上,聽柳嘉之念那拗口的【開機誓詞】。
“州江樓天團出道,美食流量全拿下…”耿陵率先沉聲跟讀,他骨節偏大的手緊緊捏着香,神情莊重,“創意拉滿不劃水,幹翻對手頂呱呱。”
柳嘉之聽着衆人一本正經地齊聲念着口号,差點一個沒忍住笑出聲——某銷頭子,也是被她在北宋當上了。
原來當老闆,那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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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赤挑眉,故意拖長語調跟着念,卻在念到關鍵處突然正色。他歪斜的銀耳墜随着動作晃動,脖頸處的疤痕在晨光下泛着淡色光澤。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忽然将香插進米碗,動作潇灑肆意。
“希望柳東家這【美食營銷盛會】,真能如誓詞裡說得這般精彩。”
晏井承折扇輕點桌面,發出清脆聲響:“既然儀式已成,不如先演練一番?喻兄,依你的能力該立何種人設,又該如何驚豔衆人?”
他話音剛落,廳内衆人的目光都投向喻赤。
喻赤單手把玩着腰間的琉光刀,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忽然伸手扯松領口,露出鎖骨處的舊傷,漫不經心地笑道:
“看好了——”
他抄起案上的蘿蔔,刀刃翻飛間,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在他掌心綻放。
“哇!”
雖然蘿蔔雕花不是什麼新奇玩意兒,但是這還是柳嘉之第一次看到,連刀都那麼帥的雕花師傅。
不由得下意識鼓起了掌,心想:
這個吃播點位就安排成耍酷廚師風格,一定能吸引一衆迷妹。
思及此,不免為自己的營銷天賦感到自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