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柳嘉之耳畔炸響,她瞬間雙眼發亮,“真的可以嗎!”
激動之下,她全然忘了自己受傷的腳,猛地撐着榻上的木幾便想要站起來。可剛一用力,鑽心的疼痛從腳踝處蔓延開來,膝蓋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喻赤聞聲回頭,臉色驟變,長臂迅速攬住她的腰。兩人距離極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未幹的淚珠,“不要命了?”
他又急又氣,聲音卻不自覺放柔,另一隻手穿過她膝彎,穩穩将她打橫抱起,“再這麼胡來,就别想去見他了。”
柳嘉之癱在他懷裡,疼得直抽氣,卻仍死死攥住他的衣襟,眼裡閃着執拗的光:“我就是太高興了,沒胡來!”
“還嘴硬。”喻赤打斷她,他轉身取來披風裹住她,動作帶着幾分粗魯,“抱緊了。”
話音未落,已擡腳踏出密室的門。夜風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将她往懷裡又攏了攏,“就算天王老子攔路,今日也定讓你見上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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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街角更夫時,對方提着燈籠打量着共騎馬匹的兩人,他于高處冷冷瞥去一眼,周身寒意比子夜更甚,驚得更夫慌忙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多問。
牢獄方向的火把在遠處亮起,柳嘉之突然擡起頭,聲音裡帶着懷疑:“你真的能帶我進大獄嗎,既然你功夫那麼厲害,為何那日在街上被那些百姓打得如此狼狽?”
喻赤手裡的缰繩微頓,懷裡的人因颠簸輕輕晃了晃。他盯着遠處晃動的火光,喉結滾動了一下:“還不是因為你。”
語氣帶着幾分無奈,“你攔在我們身前,說什麼不可傷及無辜,那些人又被煽動得紅了眼……”
他别過臉,不願承認自己當時投鼠忌器,生怕刀劍無眼傷到她,“若不是你攔着,我三招就能制住帶頭鬧事的人。”
柳嘉之怔了怔,随即輕輕笑出聲,“原來如此。看來我的多管閑事,倒是連累你了。”
“知道就好。”喻赤哼了一聲,卻不自覺收緊手臂,“等見完晏井承,你欠我的可就又多了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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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獄内,火把的光影在石壁上突然劇烈搖晃。
晏井承猛地擡頭,正對上牢門外那雙讓他魂牽夢萦的眼眸。
剛被喻赤放下的柳嘉之攥着鐵欄,發絲淩亂卻掩不住眼底的擔憂。
“晏井承!”
晏井承原本緊繃的脊背在看清來人後,瞬間放松。
他不顧鐵鍊的束縛,快步上前,眼底滿是心疼:“你的腳……”話未說完,已蹲下身,隔着鐵欄,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纏着布條的傷處。
柳嘉之攥着鐵欄,鼻頭突然一酸:“你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晏井承站立起來,唇角勾起溫柔的笑,伸手想要替她拂開額前淩亂的發絲,手懸在半空頓了頓,又輕輕落下,佯裝生氣道:
“如今你膽子愈發大了,府衙的大獄都敢闖了。”
柳嘉之隔着鐵欄緊緊攥住晏井承的手,忙不疊開口:“是喻赤帶我來的。”
喻赤耳尖泛紅,别過臉不去看兩人交握的手,腳尖無意識踢着牆角碎石。
“我先出去給你們看着,他們換崗的時間有限,你們盡快。”
他猛地轉頭看向晏井承,目光如刀:“她腳上有傷,别讓她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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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喉間泛起酸澀:“你再堅持幾日,我們已經找到人證了。”
晏井承沒有接她的話題,聲音裡滿是疼惜:
“别總想着我,先和我說說,這些日子在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腳怎的會受了傷?”
柳嘉之鼻頭一酸,那些日夜奔波的疲憊、驚險遭遇的後怕,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幾乎要決堤而出:“那天,在巷子裡遇到聚仙樓的人煽動百姓……”
晏井承靜靜聽着,眉頭越皺越緊。當聽到她提到淬毒暗器時,不自覺攥緊了鐵欄,眼底翻湧着無盡的疼惜。
他的指尖隔着鐵欄,輕輕撫摸柳嘉之臉頰:“或許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卷進來。”
柳嘉之急得眼眶發紅,反握住他冰涼的手:“戲台是我們一起搭起來的!什麼叫你把我卷進來?”
“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晏井承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湧的自責,眼前少女的傷腳勉強支撐着身體,這副模樣刺得他心口生疼。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柳嘉之用力晃了晃他的手,“我回答過你,不害怕。而且,還有喻赤他們幫我。你看,我這不是把好消息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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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井承喉間發緊,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見柳嘉之突然松開他的手,因傷腳吃痛而微微龇牙,費力地往懷中摸索,固執地掏出一把小巧的木梳。
“你不在我旁邊唠唠叨叨的還有些不習慣。”她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又摸出一根流雲紋玉帶,“所以我去你屋裡尋來你的發帶貼身帶着,能安心一些。”
說着,她朝晏井承揚了揚手中物件,眼眶亮晶晶的。
“你快蹲下,我給你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