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她無暇多思。

隻看了一眼，就略過窗邊的少年，望向已然放晴的湛藍天空。

考試要緊。

她不能分心。

一中的卷子，果真難得名不虛傳。

上午語文、物理接連考完，嚴甯跟着大批學生流一起下樓時，聽到了一大片哀聲哉道。

嚴甯這裡，語文還好，她本就相對偏弱的物理，寫得并不輕松。

不過，考完一科，就扔一科。

下午開考前，嚴甯放平了心态，在心裡跟自己說了句，加油。

第一場，是化學。

考完後休息了二十分鐘，緊接着，就是數學。

數學題目依舊很難。

卷子一發下來，開考鈴聲打響後，教室裡隻剩沙沙的筆聲。

數學是嚴甯的優勢學科，雖然有不少題目都有陷阱，但嚴甯沉下心來，專注認真地一道道解答下去，寫得還算順利。

直到，卷子翻到最後一面，要閱讀倒數第二道大題的題目時。

嚴甯皺起了眉。

不是因為思路卡頓，而是——

午後陽光正盛，恰好有一道陽光爬上卷面，讓她眼睛受到強光刺激，有些睜不開。

嚴甯擡手，試着把前面放着的透明筆袋拿來遮擋，但效果不佳。

她又把卷子往左、右都挪了下，但怎樣都有刺眼陽光存在。

光是一點點爬上來的，現在已經覆蓋了大片桌面。

嚴甯寫不下去了。

她無奈側頭，找到了這光的來源——

是對側的前排，一扇打開的玻璃窗，折射過來的。

嚴甯想舉手找老師幫忙，但又發現，很不巧，兩位監考老師都不在教室裡。

因為仿照高考的模式，剛才女老師陪同女學生去了廁所；

又因不是真的高考，男老師被路過巡查的教導主任叫了出去，兩人此刻站在靠後門的位置，拿着文件夾說着些什麼，也不像是一時半會兒能回來的。

嚴甯抿了下唇，想，要不趴在桌上寫好了，用胳膊擋下光，應該還能堅持一會兒。

這麼想着，她正打算收回目光。

又不想——

在半路上，和另一雙黑眸撞了個正着。

或者說，想不撞上都難。

整個教室裡的人，都在埋頭疾書寫卷子，唯二兩個，擡起頭來往别處看的。

也就嚴甯。

還有同一排對側，那個側身靠牆，左手手肘撐桌，支着腦袋，右手轉筆，甚至顯得有些無所事事的路琛了。

視線交接一瞬。

嚴甯看到，路琛對她點了下頭。

一副他懂了的樣子。

嚴甯：？

他懂什麼了？

下一秒。

路琛忽而沒有絲毫征兆地，從座位上站起，身子微微側過，對着窗子的方向。

嚴甯一驚，卻也一下子就明白了——

路琛應該是要幫她關窗。

可是那窗戶，位于他的斜後方，需要探身才能夠到。

而沒等路琛再有所動作。

門外的王主任，就充分彰顯了他“鷹眼王”的外号真不是白叫的——

“那個學生，考着試呢，你站起來幹嘛？！”

王主任人都快背對着前門的方向了，卻立刻注意到了教室裡的異狀，豎着眉毛，扭頭，訓斥的話同時出口。

嚴甯頓時心下一緊，她正想着要開口，幫路琛解釋。

卻見，教室裡突兀站起的那人，不慌不忙地，對外面說了一句：

“老師，我交卷。”

此時，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多小時。

這話一出。

班裡原本奮筆疾書的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嚴甯也是此刻才知道，原來一起吸氣的人太多，是能清晰地聽到吸氣的聲音的。

王主任也在這時看清是路琛，聲音也跟着緩和下來，“哦，你把答卷放到講台上，就行了。”

路琛聞言照做。

等他交完卷子，從講台上下來。

剛好有風，順着那扇折射來陽光的窗吹進。

窗戶正對的課桌上，卷子被吹得揚了邊角，坐在2号考位上的男生，慌忙伸手去壓。

路琛一擡手，身高臂長的優勢盡顯，很輕松地，便把玻璃窗關小到隻剩一條縫隙。

那還按着卷子的男生，向路琛投去感激的一瞥。

一切都是那般地順理成章，甚至好像剛才隔空的對視，也隻是嚴甯的錯覺——

才怪。

那邊，路琛握着窗戶把手的手，并沒有立即松開，而是側過頭，确認了折射的光線，已經從嚴甯的卷面上，跳躍到了桌子前的地面。

然後，他視線打了個彎，再次看向了嚴甯。

嚴甯也這才意識到，原來她的目光，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從路琛身上移開。

就見，他輕挑了下眉。

眸中燦爛，張揚，又少年氣十足。

恰好此時，門外的王主任和監考老師溝通完畢，兩人一前一後地要往教室前門走。

莫名有種會被抓包的感覺。

嚴甯隻來得及匆忙地用口型說了句：“謝謝。”

而在挪開視線那一刻，她并沒有看清，路琛的唇邊，是否真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收卷鈴打響的時候，嚴甯剛好第二遍檢查完試卷。

在等卷子從後排往前傳的間隙。

思緒從題目中抽離，嚴甯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牆面，那道暖橘色的夕陽上。

她不由回想起剛才考試中間的那一幕。

怎麼。

一遇上他。

她就好像，隻會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