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中，是他端着水杯看向屏幕的側臉。

嚴甯抿唇，沒多說什麼，隻胡亂點了下頭。

然後，她擡手，從茶幾上拿起杯子，輕抿了一口。

頃刻間，檸檬海鹽的味道，和氣泡一起，在口中散開，帶來輕微刺激的感覺。

就好像……

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電影情節漸漸鋪展開來，嚴甯的注意力，才慢慢都放到了這上面。

而路琛，無疑是一個好的鄰座。

既會給一些反應，又不會過分打擾。讓旁邊人能感受到，有人在陪着自己看。

就像，好幾個好笑的片段，嚴甯能聽到他稍壓着聲音的笑；演到高.潮催淚情節，他把桌角的紙巾，放到了兩人的沙發中間；還有，中間也延續周到服務，幫她加過兩次氣泡水……

等到電影結束，開始出字幕的時候。

一下子難以從跌宕起伏的情節中抽離，嚴甯有一肚子的話，想要找人傾訴。

然後，就不期然地，撞上了路琛看過來的視線。

他先開口，“我覺得，海底城那裡，挺有趣的。”

嚴甯深深贊同，“我也是！”

兩人探讨情節，聊了好一會兒，一直到片尾好幾分鐘的字幕全都走完。屏幕上，自動跳轉到了影片的簡介頁面。

嚴甯看了眼時間。

雖然就像小時候，在要散場的遊樂園裡那樣，有些意猶未盡。

但兩三個小時過去，是她該回對門的時候了。

路琛起身，走到陽台，拉開了窗簾。

陽光傾灑到整個房間。

這下，嚴甯更意識到——

這場電影，是真的完全結束了。

窗邊。

俊朗的少年，逆着光線，回頭看向她。

讓她不由有一瞬間的恍惚。

兩人剛才還像許久的朋友那般，熱烈地聊着影片，而一下子跳回到現實，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她與他現在的距離感，到底該是怎樣……

問題太複雜。

她腦海中隻能暫且放到一邊，轉而去想，如何組織告别的措辭。

就聽那人道：

“觀影結束，這位客人，要是覺得滿意，歡迎辦卡~”

尾音上揚，夾雜着淡淡笑意。

當然知道他這又是玩笑話，她也不用摸口袋，照實道：

“我沒有帶錢。”

“啊——那怎麼辦呢？”

路琛手指輕撫着下巴，故作苦惱，思索後：

“本店開業酬賓，打個折也不是不行，那就——

免費吧。”

言語中的大方，和他一臉的勉為其難，對比鮮明。

就好像真的是開了影院的店家，在為了生意，忍痛割肉……

完全。

就是在演。

繁雜的思緒被抛去。

嚴甯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

和平常一樣，林心慈是傍晚時分回來的。

做好飯後，林心慈把在屋裡寫卷子的嚴甯喊了出來，吃飯。

餐桌上。

林心慈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今天下午那個男生，你在學校見過嗎？叫什麼，學習怎麼樣？”

一早就想到媽媽大概會問這個。

嚴甯心下一緊，但面上不動聲色，夾了塊盤子裡的小排，也沒擡頭。

“沒注意過，不知道叫什麼。”

對此，林心慈反而松了一口氣，轉而随口問了幾句，嚴甯今天的學習情況。嚴甯也早有準備，一一答上。

晚上。

嚴甯花了一兩個小時，把沒完成的卷子全部寫完，然後，又整理了一遍當天的筆記。

很快，到了該休息的時間。

林心慈照例給嚴甯端了杯熱牛奶，便去睡覺了。

嚴甯喝掉牛奶，洗漱完回來。

她輕手輕腳地把門上了鎖，關掉房間裡的頂燈，隻留下一盞書桌上的小台燈。

然後，她回到書桌那裡，從上方，抽出了那本被錯題集壓着的，墨綠色皮質筆記本。

這個本子，是開學那天，和辛靜一起去書店時買的，是她平時用來寫每日計劃，記一些雜事的記錄本。

翻到昨天寫好的今日計劃，上面的項目全都完成，嚴甯一一在旁邊打了鈎。

翻開新的一頁，在動筆之前。

嚴甯從桌角的收納盒裡，拿過了一本多色的便利貼。

她思索了一下。

還是撕下來了一張粉紅色的，貼在了本子上，并從明天的計劃裡挑出了着重的一項，寫在了便利貼上。

接着，又如常地，在下面把計劃一一寫完。

停筆之後。

她卻沒有直接合上本子，而是像一隻機警的兔子似的，豎起耳朵，仔細去聽門外的動靜。

夜裡寂靜。

除了窗外稍遠的馬路上，有汽車經過的聲音，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輕微響動外，再沒别的聲響。

嚴甯安下心來。

這才動作迅速地把筆記本翻到第一頁，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本子的側邊封皮裡，取出來一張薄薄的、疊得四四方方的紙。

展開之後，上面整齊地寫了一豎列簡短的詞。

這是——

隻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沒有獨屬于自己的電子設備，可以把記錄其上的日常，用密碼鎖住。

紙質日記，又很有暴露的風險。

而即便再平淡的生活裡，也總有一點值得記錄的事……

她的辦法，是——

用便利貼的顔色，來代表她當天的心情。本子夾層裡放着的，則是一張記錄了關鍵詞的密碼紙。

這樣一一對應，就足以讓她自己解密，回憶起這天發生的一切。

開學的一個月裡。

在記錄本上，各色的便簽紙，已然用了不少。

比如，開學那天，她用了一張白色的，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描繪自己的心情。

密碼紙上，寫了“典禮”。

又比如，綠色，代表需要記憶的事。

之前在樓梯口，被路琛叫住，讓她幫忙保密的那天。她便用了一張綠色便利貼，在密碼紙上，相應地寫了“辦公室”。

月考成績公布的當天。

嚴甯晚上回家，用了一張黃色的便簽紙，表示着重，在上面寫了各科成績。又在密碼紙上，把“21”認真寫下。

而今天。

粉紅色，代表高興的事。

嚴甯唇角輕彎，在那張密碼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上了下午看的那部動畫電影的英文縮寫。

在把那紙折起來，放回去前。

她猶豫了下。

最終，還是在旁邊加上了——

&L

和，路琛一起。

-

國慶假期回來。

早自習還沒開始，蔣才俊來了教室，掃視了一圈班上基本到齊的人：

“假期過得怎麼樣？”

底下七嘴八舌：

“好是好，但也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啪、叽！它就開、學、了、啊！”

“啊——假期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了……上學第一天，感覺身體和心靈都被掏空……”

“為了祭奠我死去的快樂，好想要台時光機，飛回到放假第一天啊！”

“别這麼喪氣啊，誰說回學校就沒有能讓你們開心的事了？”

蔣才俊笑眯眯的，“學校社團要開始招新了，你們應該今天就能收到傳單了。”

這話一出，班上衆人一掃剛才的沉悶，明顯興奮起來。

嚴甯在整理桌上要交的各科卷子，聞言，不由一怔：

“社團？”

來一中前，從能接觸到的信息來源途徑裡，嚴甯隻得知一中教學成績方面的優異，其他方面，隻能說知之甚少。

辛靜原本拿着水杯在喝水，突然一臉想起來什麼的樣子，連忙把水咽了，湊過來：

“對啊對啊，聽說咱們學校社團超級多，話劇、舞蹈、動漫、籃球、等等，種類多到能讓人挑得眼花缭亂！”

辛靜邊說，還邊翻自己的書包，神神秘秘道：

“而且，我保證有一樣，甯甯，你一定特、别、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