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說話時,修士也未曾睜眼瞧過二人,目光始終黏在鹵雞腿上。
這人看起來不太靠譜。
黎昭再次擡眼看向牌匾,确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真的是這兒嗎?這兒也沒人啊。”
修士對付完雞骨頭上最後幾絲肉,終于勉為其難掀起眼皮,反問道:“我不是人?你們兩個不是人?”
黎昭無言以對,隻得換了個問題:“我們是要等其他人來齊再開始嗎?”
“哪兒還能有其他人啊,咱們崇雲宮都兩三年沒招到新人了——就你們兩個傻蛋願意來。”修士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山道,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緩緩搖頭,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塊熱氣騰騰的大炊餅,“當然是等我吃完。”
“……”
“傻蛋”黎昭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
就在花照衣以為自家少主終于忍不住要開始大發雷霆,準備一躍而起捂住黎昭的嘴時,黎昭開了口:“好的,不着急,仙師慢些吃,别噎着。”
說罷,露出一個謙和恭順的淺笑。
見此情景,花照衣大驚,以為自己被鬼蒙了眼,當即甩甩腦袋,定睛瞧了瞧——黎昭的的确确是在笑着的。
而且笑得極其純良,甚至隐隐透出幾分谄媚。
自家少主在教内素來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以至于他時常忘記自家少主是個面容姣好的少年郎。
少年郎生得俊秀,唇紅齒白,天生一雙含情的杏眼,眼尾微垂,看上去很是乖巧,笑起來便更顯得人畜無害,極具迷惑性。
看到花照衣那驚詫的眼神,黎昭不禁沾沾自喜起來。
自從得知要來崇雲宮做卧底後,他堅持每日對着銅鏡練習微笑,練就出一張無懈可擊的純真笑容,好讓自己看起來足夠良善可親。
這般看來,此舉頗有成效。
等了好一會兒,修士終于起了身,抹了把油汪汪的嘴,領着二人登了一陣台階,來到某處廣場上。
廣場不大,正中央擺着塊測靈石。
測靈石表面覆了厚厚一層灰,想來已經許久沒有使用過了。
修士用袖子抹去測靈石上的灰土,找了個角落坐下,從袖中掏出一個茶盞,優哉遊哉呷一口香茗,心滿意足眯起眼睛,沖二人努努嘴:
“喏,測靈根去吧。”
靈根是什麼東西?
黎昭愣了愣,他自幼生活在魔界,從未聽說過“靈根”二字。
“這是測靈石,測試入門者資質的。把手放到石頭中間就行了,少爺。”花照衣小聲提醒道。
黎昭遲疑着走上前,把手按在了測靈石上,測靈石頓時冒出了縷縷黑氣。
他心下一沉——這石頭,莫非檢測出了已被自己封印起來的魔氣?
“啧,又出什麼問題了?”
然而修士并未察覺異常,慢悠悠晃到測靈石旁,兀自敲打一陣,最後擡起腳,卯足勁猛踹了兩下測靈石,嘴裡嘀咕着:“什麼破玩意兒,該靈的時候不靈,早晚把你換了。”
不知是不是這兩腳起了作用,測靈石忽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直照得陰沉天幕都為之一亮。
“這才對嘛。”修士打了個哈欠,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語調,“你是天靈根——唔,居然和大師兄一樣,不錯。”
黎昭松了口氣。
天靈根是個什麼玩意,他并不清楚。
不過既然這修士說了“不錯”,想來測靈根這一關,他應當蒙混過去了。
“下一個。”
花照衣放上手,測靈石上依次閃過幾種微弱光芒,很快暗了下去。
“五靈根。”修士嘬了口茶,搖搖頭,“抱歉啊,崇雲宮不收五靈根。”
花照衣并不意外,畢竟自己本就是因為靈根太廢才入的魔道。
再者說,自己本是被魔君脅迫而來的,如今尋了個正當由頭,不必再伺候黎昭,他正求之不得。
但表面功夫還得做足,他輕歎口氣,哭喪起臉。
“唉,少爺,我不能陪着你了。往後的日子,隻能靠你自己了啊。”
說完,他假惺惺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淚,不等黎昭回答,便腳底抹油,一溜煙往山下竄去。
上山時磨磨蹭蹭,這會兒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哎——”
黎昭很想把花照衣揪回來抽一頓鞭子,但想到身邊還有個崇雲宮修士,隻好由得他離開。
“仙師,接下來有什麼測試?”他問。
“接下來,該改口叫我師兄了。”修士在袖中摸索一陣,掏出一塊玉牌,遞給黎昭,“你入選了。從今日起,就是崇雲宮的外門弟子。”
這就入選了?
這也能叫選拔?
黎昭腹诽着,接過玉牌。玉牌質地瑩潤,中間刻有“崇雲”二字,靈光在其間隐現,倒還算得上精巧。
“多謝師兄!今後我會勤加修煉的!”他收下玉牌,故作歡欣,“師兄,我現在該做什麼?”
修士皺着眉頭思索一陣,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啧”:“師兄隻叫我來招人,也沒說招到人之後該幹什麼啊。要不——”
修士尚未“要不”出個所以然來,後山某處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