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有偃修能夠操控屍體,可以将一定範圍内的屍體都召至身邊,煉做屍傀以供驅使——或許是偃修所為?”
绛天傀入世一事,目前算是魔界的機密,黎昭自是不能向這幾人透露,此刻拐彎抹角提示幾句,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哼,你知道的還挺多。”可惜霍起毫不領情,不陰不陽道,“怎麼,莫非是去過魔界不成?”
“我倒是想去,可惜暫且沒那般本事。不然早就沖入魔界,将那些作亂的魔修盡數剿滅了。”黎昭自知失言,找補道,“不過此前偶然聽門内某位師兄提起過,方才突然想到罷了。”
這番話說得也算天衣無縫,霍起挑不出什麼毛病,于是沒再刁難黎昭,轉向蕭問澤:“你是大師兄,你說該怎麼辦?”
“近幾日皆有屍體消失,保不齊今夜也有同樣的事發生。依我看,與其在城中漫無目的地搜尋,不如夜裡去那亂墳崗蹲守,若發現可疑的人,便直接将其拿下。”蕭問澤翹着腿,稍加思索,“尚不知對方人數和實力,光憑我們四個,未必能與之周旋——崔昊可安排了協助的人手?”
霍起搖搖頭,臉色不太好看。
“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他養在院子裡的狗,狗還知道看家護院,他除了四處搬救兵,還有什麼用?真不明白這厮憑什麼能當城主。”
“就憑他是上一任城主的親兒子。”傅驚鳴接過話茬,悠悠然伸了個懶腰,哈欠連天,起身慢騰騰朝門外走去,“我贊成大師兄的建議,今晚去亂墳崗蹲守。離入夜還有好一段時間,我得先準備準備。”
“該準備的早在出發前就準備好了,你又有什麼事要準備?”
傅驚鳴睨着霍起,沒精打采道:“當然是養精蓄銳,睡一覺。”
說完這話,傅驚鳴便徑自離開了這間房;霍起數落幾句,約定好出發時間後,也不再逗留;黎昭沒什麼留下的理由,和霍起一同離開了。
他的房間就在蕭問澤東側,是花照衣特意安排的。
進了屋,黎昭直挺挺往卧榻上一躺,長長舒了口氣,抱着被子翻來覆去,心中着實煩躁。
這才下山不到一日,便遇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實在累心。
“客官,可需要添茶水?”
門沒闩,花照衣借着端茶送水的由頭,捧着茶壺茶盞,順理成章進入黎昭屋中。一進屋就見對方在卧榻上打滾,險些沒忍住笑出聲。
聽到花照衣的聲音,黎昭動作一滞,随即“刷”一下坐直身體,尴尬地将被子扒拉到一旁,繃着臉裝作無事發生,維持着自己的威嚴:
“進門前不知道說一聲嗎?往後未經我允許,不準擅自進來。你這雙手若連敲門都不會,幹脆剁掉喂狗。”
“哎呀,少主說話真吓人。你小時候多乖多可愛啊,檀渡是怎麼把你教成這樣的?”
花照衣還沒來得及認錯賠罪,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屋中騰起一股混雜奇香的輕煙,喬琚從輕煙中現身,袅袅婷婷走至黎昭身側。
聽到“檀渡”二字,花照衣心裡一緊,身體都涼了半截。
他有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這名字不該被提起,尤其不該在黎昭面前提起。
檀渡是上一任碎月堂主。
在少主尚未被尊上選中成為繼承人,隻是碎月堂内代号“十六”的無名小卒時,曾受過她的栽培,因此算得上是她的半個徒弟。
幾年前檀渡叛變,挑起魔界内亂,甚至妄圖刺殺尊上,正是少主将其阻攔,按照尊上的指令,親手割下了她的首級。
雖然嘴上說着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但顯然少主對檀渡身死之事一直耿耿于懷。
紀蘇繼任碎月堂主之位後,曾因無意中提及檀渡的名諱,被黎昭揍了半死。自那之後,便沒人再敢随意談及此人。
可這喬琚卻好死不死地将這個名字挖掘出來挂到嘴邊遛,簡直是在讨鞭子抽。
生怕成為被殃及的池魚,花照衣見勢不對準備撤離,在黎昭脾氣發作之前開口道:“少主,關于之前你提的那件事,屬下找了喬長老來幫忙。具體該怎麼做,便由喬長老安排,屬下先行告退了。”
“且慢。”黎昭叫住他,吩咐道,“城南的戲班子有古怪,那個叛徒沒準就混在其中。我如今行事不便,你多帶幾個人去把那些唱戲的全部拿下,仔細審問——現在就去。”
“是。”花照衣松了口氣,向喬琚遞去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匆匆撤下。
“我一直都這樣,和她沒關系。”屋内隻剩下黎昭和喬琚二人,黎昭滿心不悅地冷哼一聲,“以後少提那個名字,尤其在魔界内。”
“我懷念一下舊情人也不行?”喬琚撇撇嘴,嗔怪着甩了甩袖子,“你翻臉不認人,我可是念舊情的。”
“她是……”黎昭頓了頓,聲音像是被什麼所阻塞,片刻後方一字一頓對喬琚道,“她是魔界的罪人,永遠都是。你‘懷念’她,未必不會有人借題發揮,說你包藏禍心。屆時惹火上身,别怪我沒提醒過你。”
“隻要不是少主你‘借題發揮’,我便不在乎。”面對黎昭冷冽的目光,喬琚絲毫不畏懼,聲音仍是一貫的慵懶缱绻,語氣中卻夾着譏刺,眼中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魔界近來亂得很,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包藏禍心的人,還差我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