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翻身下榻,整理了一下衣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站在二樓的走廊向下望去,隻見大堂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個身着錦緞華服的中年胖男人。
中年男人體型富态,臉盤圓潤,留着兩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一雙小眼睛習慣性地眯成兩條縫,掃視着整座客棧。
他翹着二郎腿,戴滿金扳指的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面,發出“笃、笃”的輕響。
在他身後,肅立着十餘名身着皮甲、腰挎長刀的府兵,個個神情冷硬,将客棧大門堵住。
黎昭緩步走下樓梯:“你們是什麼人?”
那胖官員聞聲,敲桌子的手頓了頓,上下打量着黎昭,臉上堆起耐人尋味的笑容。
“鄙人錢玳,城主府副守,奉城主大人之命,邀請幾位仙師往府中一叙。”
錢副守拱拱手,仍翹着腿,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這不是邀請人的态度吧?”黎昭眉頭微蹙,“城主大人有何要事,不能在此處說?我的大師兄重傷未醒,需要靜養。”
“城主大人的吩咐,自有其道理。”錢副守捋了捋八字胡,慢條斯理地道,“城主大人要商議的,是關乎鳳林安危的要事,哪能随意談論,幾位仙師還是随鄙人走一趟吧。至于那位受傷的仙師,讓我的人來照料便是。”
“你……”
“仙師莫非信不過我?”他朝身後的府兵使了個眼色,立即便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府兵踏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大清早的,吵吵什麼?”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傅驚鳴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下來,後面跟着裴商清。
看清大堂裡的陣仗,傅驚鳴頓時清醒了大半:“嚯!這麼大排場?錢袋子,你這是唱哪出啊?
他認得錢副守,這厮是崔昊身邊的狗腿子,慣會溜須拍馬見風使舵,因此傅驚鳴不太看得上他,說話時語氣便帶上了幾分慣常的散漫。
錢副守顯然對這個稱呼極為不悅,臉色沉了沉,但還是維持着皮笑肉不笑:“幾位,城主大人有請,還請移步府衙。”
裴商清目光掃過那些按着刀柄的府兵,又落在錢副守那張虛僞的笑臉上,眼眸中毫無波瀾,隻淡淡道:“帶路。”
她的幹脆反倒讓錢副守噎了一下,準備好的威逼利誘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師妹,就這麼跟他們走嗎?”傅驚鳴有些猶疑,“大師兄還躺着呢……崔昊那老狐狸賊得很,怕是沒安好心啊。”
“你有得選嗎?”
裴商清言簡意赅,率先向門外走去。
黎昭緊随其後,傅驚鳴見狀,也隻得跟上。他暗自白了錢副守一眼,經過他時,裝作沒看見,用力踩在他的腳背上。
“哎呦!”錢副守頓時跳将起來,但衆目睽睽之下,不便發作,隻得忍着氣,一甩袖子,“走!”
府兵們立刻簇擁着三人,半是押送地離開了客棧。
離開客棧前,黎昭回頭看向蕭問澤所在的客房。房門緊閉着,已有兩名府兵在夥計的指引下上了二樓,一左一右,扶着刀柄,筆直地站在了蕭問澤的房門口。
這哪裡是“照料”,說是軟禁都不為過。
崔昊這厮果然意圖不善。
他雖心有憂慮,但無能為力,隻能跟着錢副守一行人朝着城主府前行。
穿過數條街道,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出現在眼前。
這便是鳳林城主崔昊的府邸。
朱漆大門足有丈高,門前蹲踞着兩尊石狻猊,獠牙外露,氣勢迫人。門楣之上,懸挂着金漆匾額,上書“崔府”二字。
錢副守并未走正門,而是繞到側面一處稍小的角門進入。
黎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這府邸的規制顯然遠超一位普通城主應有的份例,高牆深院,畫棟雕梁,其奢華程度,甚至能比得過魔君殿。
錢副守領着他們穿過重重庭院,最終來到一處名為“集賢堂”的廳堂。
城主崔昊并未立刻現身。
錢副守便讓他們在堂下站着,自己則坐到一側的檀木椅上,優哉遊哉地等候。
鎏金香爐中的線香已燒去大半,白煙袅袅,在房梁上遊蕩,看得人愈加焦躁。
傅驚鳴早已不耐煩,幾次想開口都被裴商清用眼神制止。
就在他即将忍耐到極限時,一陣環佩叮當聲伴随着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才堪堪靠近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