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霁拍拍仙君的肩膀:“好。辛苦阿淮啦。”
阮淮愣了一愣,他有一雙生得奇特的瞳仁,外緣一圈紅黑色的邊線,這點遲鈍感就更為明顯。好一會兒,才道:“跟着惜雨劍,是阿淮該要做的。”
賀霁哈哈一笑:“你啊,還是這樣。”
如沈欺所料,适才金溪山人前去迎接壽宴賓客,迎到中途,幾乎就是在雪獅發狂的同一時刻,金溪山人突然發狂。
實在是事出突然,況且金溪山人靈智混亂後橫行無忌,實力反而大增。賓客席上皆受了不同程度的驚吓,面對山人的襲擊左右難為,場面一片狼藉。
還好,鄰近金溪山的九舜宗這天有兩位仙君出行,路過此處發覺古怪,于是趕來相助,拯救了金溪山于水火之中。
金溪山人靈台大亂、不得清明,賀霁無法,隻得先讓金溪山人沉沉睡去。再向管事細細詢問過近來山人居的異狀,猜測十有八、九是鬼燼枝作亂。
随後,賀霁又察覺後院某個方向發生異動,立馬就趕了過去。除了自己趕去花苑,還派阮淮同時過去廳堂和寝居,搗毀餘下的鬼燼枝。
至此,花苑、後廳堂、山人寝居,三個地方存放的鬼燼枝,都被消除了。
管事算是圍觀了金溪山人驟然發狂、再被賀霁制住的全程,經曆了一波三折,被迫鍛煉出了點強硬心性。眼下乍一見到花苑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慘狀,難得維持住了平靜,吩咐身後各位仙侍,該救人的救人、該送山人回房的回房、該打掃庭院的清掃。
“這頭雪獅也受了鬼燼枝侵蝕,我先瞧瞧它的情況。”賀霁道,“阿淮,你幫大家一起,把這邊昏倒的幾位仙侍先帶回去吧。”
阮淮道:“是。”
管事豈能再麻煩救命恩人幫忙善後,極力謝絕道:“嗳呀,九舜宗列位仙君,這可使不得呀!”
賀霁笑了笑:“管事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便不需推脫了。”
阮淮亦是:“如惜雨仙君所說。”他說着,已是查看起地上衆人的傷勢來。
管事卻之不恭,又是連連道謝。
于是衆人連同侍童都井然有序地散去了,隻留下管事和沈欺、賀霁三個。
賀霁俯身,查看另一邊雪獅的情況,趁着雪獅不備,眨眼間将它身體裡的天工匕取出來。
雪獅随即發出痛苦哀嚎,賀霁止住了它的傷口,又拍了拍雪獅的腦袋。
雪獅眼皮漸沉,無聲趴伏了下去。
賀霁:“阿淮與我不修醫道,隻通曉一些淺顯醫術。山人居傷者衆多,金溪山人與雪獅的靈智也需及時醫治,管事還是速速請一位醫仙過來為好。”
管事:“是是,不敢叫惜雨仙君勞神。鄰近鹿柴坡有位醫仙,小仙已派人前去請了。”
說到鹿柴坡,管事想起還有位無中生有的仙君尚在,忙走到沈欺跟前,拱手道:“仙君啊,真是萬分對不住。小仙本是去支取仙币,哪想府上大亂,耽擱了不少時辰,萬幸仙君安然無恙,小仙在此給仙君賠罪了。”
管事遞上一袋錦囊,納着百盒八珍糕所需的十萬仙币:“還請仙君笑納。”
“管事多慮。”
沈欺把錦囊拿到手,唇邊泛起個淡笑:“既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了。”
管事揖道:“仙君慢走。”
“仙友,還請留步。”
因這忽來的搭話,沈欺腳步一頓。
賀霁朗然一笑,向沈欺請教:“冒昧打擾這位仙友,恕在下愚鈍,初來此地便有一惑,至今百思不解,不知仙友可便賜教一二?”
沈欺也笑一下,直視賀霁,道:“仙君但問無妨。”
賀霁:“我聽阿淮說,後廳堂裡的一棵鬼燼枝,不久前……”
沈欺聽在耳裡,賀霁的聲音卻越來越弱。
是他的耳旁忽而炸開尖銳響聲,根本無法再聽清對方所說的話。
賀霁觀他神思不屬,停了停:“仙友,你怎麼了?”
沈欺耳邊盤旋着不絕噪聲,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隻見賀霁嘴角開合,聲音模糊不清。
心髒不受克制地狂跳起來,就像有異物正在身體裡肆虐,手臂随之一痛,鬼燼枝割破的那道原本微乎其微的傷口破裂開,不斷流出血來。
但沈欺管不了這道傷口了。
與頭顱裡噪音同時而來的,是全身上下鋪天蓋地的劇痛。眼前黑影彌漫,終是籠罩了他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