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蔚然君你……”
遠處霧氣一陣扭曲,蔚止言背後撲來人影,煞氣襲面——是時常跟在紀桓身邊、甘葵口中的幾個前輩醫仙!
幾個醫仙眉心黑氣四溢,雙目泛空,呈靈識混亂之象。
是了,沈欺是給他說過,紀桓仙君身邊那幾個資曆深厚的醫仙,祛除煞氣後尚且能精神煥發。
蔚止言當時聽了沒多留意,如今看來,那不是精神煥發,而是……
蔚止言縱身避開接踵而來的襲擊,目光全然沉下:“你将鬼燼枝植入了他們體内?”
“困于歆州許久,合該留條退路。”
紀桓無波無瀾:“他們被植入鬼燼枝不久,靈識尚未亂到可奪修為的地步,便交給蔚然君處置吧。”
真相暴露,最壞的情況,紀桓也不是沒有設想過。
為了确保在那一天能夠逃離,紀桓秘密給身邊幾個醫仙施加了鬼燼枝,囑咐他們随身攜帶大量的延蘭仙草,用來遮蓋他們體内鬼燼枝的煞氣。
甘葵苦惱的,醫館裡的延蘭仙草最近總是用完,就是用在了這裡。
幾個醫仙向來聽從紀桓的囑咐,對此毫不知情。不僅沒發現紀桓把鬼燼枝植入了他們靈脈裡,反而覺得近幾個月裡,替人祛除了煞氣後,自身還益發精神。
那不是因為他們醫術見長,而是在祛除煞氣時,他們沾染到的微末煞氣,成了寄生在他們體内的鬼燼枝的養料。
到今時今夜,紀桓有意操縱,幾個醫仙體内的鬼燼枝一觸而發。
煞氣噴薄而出,侵蝕着洗魄燈的光芒,金光稍弱。
紀桓掙脫了束縛,下手狠絕,全力破除攔在他前方的壁障。
幾個醫仙死守在蔚止言附近,輪番圍擊。蔚止言執扇迎上,洗魄燈芒相随,扇底招來金色輝光,化作鋒芒,向醫仙而去。
醫仙們靈識大亂,不知疲倦地攻上,被擊退一遍,立刻又圍擁過來,循環往複。
這樣耗下去,要麼蔚止言落敗,要麼醫仙們靈澤枯竭而死。
蔚止言抽不出身,出口壁障已被毀去了小半,方寸司的伏兵,也被暗色陀地花之霧阻隔在外。
無人再能阻止紀桓。
而蔚止言帶出府來的那縷洗魄燈芒,也即将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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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渚醫館,藥房之内。
沈欺說出歆州沒有魔族現身、兇案皆是紀桓一手為之的推測後,甘葵傻在當場,完全地不敢置信。
内心天人交戰,找不到推翻猜測的理由,進退兩難:“不可能,不可能的……奪取修為的手法出自逢魔谷,就算是紀師父做的,也肯定得有個魔族在先啊?!”
沈欺不盡認同:“也有可能,是他親眼見過,要不然,就是他親身經曆過。”
甘葵無法想象,他們可親可敬的紀師父,如何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罪孽。
沈欺則有一件小事,想了想,對甘葵隐去了,沒直白地說出口。
甘葵正用着的天工匕,他看了一眼。
沈欺還沒忘記,找紀桓借來這把天工匕的時候,好似有一瞬間,他從紀桓身上感知到了惡意。
回頭再想,那不是錯覺。
紀桓問他是否獨自來的書房,興許是急于逃走卻被他撞上,打的除之後快的主意。
在紀桓遞來天工匕的時刻,直覺驅使,沈欺先行說了句謝,随口提起,甘葵還在藥房等他。
就在他說完後,那點隐匿的惡意一下子消失了——亦或者說,是顧忌着什麼,不得不消失。
“你是說,紀師父有可能見過逢魔谷的魔,模仿了逢魔谷的手法嗎?”
甘葵搖擺不定,畢竟她也知道,引來煞氣纏身片刻、裝成魔族,不是做不到的事情。而被沈欺點醒以後,她越是回想越是确認,那晚看到的“碧瞳”,完全就是紀師父發冠上的對珠。
“怎麼辦,我想來想去……你說的也有道理。”
藥房窗外,濃重霧氣悄悄蔓延了開來。
而專注談論的兩人,還沒有察覺。
“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
甘葵詭異地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沈仙君,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歆州現在真的還有隻魔呢?”
“——咔嚓。”
什麼聲音?
“沈仙君!”
甘葵循聲看去,一臉驚恐:“你你你!你的弓!它怎麼不見了!”
她指着沈欺背後,一座架子上放着沈欺帶來的檀木弓匣,原本緊閉的弓匣驟然打開,其中銀弓不翼而飛。
“誰在那裡!”甘葵大喊。
稠密霧氣從窗戶縫隙中鑽入,往藥房裡擴散開。
沈欺提醒道:“甘葵仙子,小心身後!”
甘葵連忙回頭,除去霧氣,什麼都沒看見。
辨認出是暗色陀地花之霧,她心神稍定,憑她的醫術,解除鑽進藥房裡的這一處霧氣,應該不在話下。
就在猝然間,驟有濃霧騰起,密不透風地包圍了藥房。
甘葵未能看清——
一道似有若無的煞氣,摻雜在濃霧下。
沒人來得及抵擋。
“……咚。”
有人倒地的悶響,随後,滿室陷入沉寂。
濃霧之下,影影綽綽,顯現出一道形貌莫辨的人影,手持銀弓,低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