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龜名為丹丘子,一生無兒無女,守着這座驿站,為那些孤身在外闖蕩的妖族們提供庇護所。
“丹丘爺爺,您這幾天有見過和我們一樣從那邊來的姑娘嗎?”
謝樂宴長得乖巧,丹丘子也樂得和這玉雪可愛的娃娃說話。
“姑娘啊,這幾日人來人往的,應當是有罷。”丹丘子攏着花白的長須,坐在藤編的搖椅上,沒有鋒芒的眼神沉靜如水。
“小娃娃别着急,總歸正典那日整個蓬萊的人都會來,彼時一定會相遇的,”丹丘子吸了一口煙鬥,長歎一聲,“蓬萊有句老話,說的是風起時燃燭火,日落後憶舊年。”
“去吧,和你的朋友去祭典上玩一玩吧,把心事都放下,沒有什麼事比皇的慶典更重要。”
“謝謝丹丘爺爺。”
二人拿了房間的鑰匙,又回到了喧嚷的大街上。
“抓走有孤的高手定然也是妖修,”燕樓峥手裡的指尖血已經不再一味指向北方,蓬萊有特殊結界,無法使用追蹤法術,那指尖血團成一圈,無頭蒼蠅一樣打着圈,“慶典當日人多眼雜,我們勢單力薄,最好的打算就是至少能見到有孤,确定她的安全。”
燕樓峥沒有得到謝樂宴的回應,疑惑地轉身去找他,就看見他正遠遠看着一家藥鋪門口坐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的眼睛灰蒙蒙的,沒有聚焦。
“小滿,我們回家了,走吧。”從藥鋪裡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婆,衣服水洗得發白,她牽起小女孩的手,往人潮擁擠的背面走去。
小女孩歪着頭,空茫的臉龐向着謝樂宴的方向轉,被老人拉着往前,她回過頭去,慢慢走遠了。
“小滿……”
“她是有孤的親人吧,妹妹?”燕樓峥也看到了那張幾乎和有孤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姐妹倆都是小圓臉。
“嗯,有孤跟我提過她,她很愛她的妹妹。”謝樂宴的目光從人群中飄過,“也因此更加可以确信,如果有孤是自願回到蓬萊,她不可能不去見妹妹。”
“這幾日我們多出來走動走動,熟悉地形,看看到時候能不能趁着人多把有孤帶走。”
“也好。”
丹丘子每日看着東洲回來的兩個小家夥天沒亮就出門,直到夜很深了才回來,不禁感歎着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整日黏在一起。
連日的外出讓街上很多人都認識了他們,慶典開始的前一日,他們終于将除了烏有鄉之外的地方都探尋了個遍。
除了扶桑城和越女丘交界處的幾棟不起眼小屋。
那幾棟房子裡,遠遠看去總是有人影攢動,但走近了,卻發現門窗都關得很緊實,仿佛是故意不讓人往裡邊看。
“排查下來,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幾處民宅。我問過方知文,他說房子屬于一個勢力不小的地頭蛇,姓賈,至于叫什麼長什麼樣子,他都不知道。但他十日前的半夜曾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進了那地方。”
燕樓峥整理了這幾日得到的消息,傳信箋和空音鈴在蓬萊也都失去了效力,二人分開後隻能回到驿站才能聯系。
“你懷疑其中有一個人是有孤。”
“可能性很大。”
謝樂宴今天白日裝作走錯的樣子,又去找了小滿。
小滿乖乖地坐在院子裡,婆婆在旁邊一邊煎着藥,一邊與她講故事,小女孩臉頰紅撲撲的,有着和有孤一樣的小酒窩。
“哥哥,你是來找小滿的嗎?”
小滿從椅子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籬笆前。
“不,哥哥隻是恰巧路過,我從那邊來,不熟悉蓬萊的地形,總是迷路,打擾到你了嗎?”
謝樂宴蹲下深來,隔着籬笆和小滿說話。
“沒有哦,沒有打擾小滿,也沒有打擾婆婆,我們在煎藥,小滿每天都要服藥。”
小滿小小的手抓在籬笆上,臉蛋往前湊,嬌嫩的皮膚擠在歪七扭八的竹棍上,淺淺地留下痕迹。
“但是小滿不怕服藥,小滿是乖孩子。明月哥哥說,等到小滿的藥吃完了,姐姐就會回來陪小滿啦。”
小滿說起姐姐,那酒窩就更加深深地陷下去,好像一個甜蜜的花谷。
“小滿真厲害。”
謝樂宴看到小滿尖銳的指甲和蒼白的臉色,孱弱的幼崽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握将妖族特性收起的能力。
“是誰呀,小滿。”
婆婆眼睛不好,看不清遠處的人。
“是一個路過的哥哥,他從東洲來。”
小滿轉頭大聲告訴婆婆。
“哥哥,去鎮上的路在前面岔口的右邊,别再走錯了哦。”
小滿雖然看不見,但這條路是每次去抓藥的必經之路,她走過很多遍。
“謝謝小滿,再見。”
“再見。”小滿摸索着回到婆婆身邊,她剛剛在那個溫柔的哥哥身上聞到了姐姐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