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起了神女淚的主意。
在蓬萊時他見過一個九尾靈狐的族裔,懦弱,也不聰明,很适合用來當炮灰。
神女淚曾是莫家先祖的至寶,莫家也看得緊。
他趁着定風珠掀起狂潮的時候用神魂分身去了城門。
初代城主高大威武的玉像矗立了數千年,但那又如何,賈萬兩從來都信奉身後顯名不如身前富貴。
關閉禁制的開關是他偷來的,他将神女淚吞到肚子裡,趁着夜色回了千金閣。
若是後來事情敗露,隻要全部推到那個九尾靈狐身上就能全身而退了。
于是他裝作震怒的樣子,将通緝令發遍整個東洲,又在莫家的例會上大聲痛呼失職。
他引咎離開,帶着不聽話的妹妹。
神女淚是莫家先祖從一個女人那騙來的,這件事在莫家本家是個衆人皆知的秘密。
神女淚是神階靈器,莫家先祖自得了此物多年依舊沒有掌握正确的用法。
因此,它隻能作為一個吉祥物被束之高閣。
賈萬兩卻知道,他在越女丘山林深處的秘境裡見過上古的壁畫。
壁畫上是女神不忍看下界生靈受苦,降下甘霖,她為被業火灼燒的靈魂歎息哭泣,淚水從兩界的縫隙中落下,凝成了流光溢彩的珍寶。
盡管隻是後世人杜撰的聖名,但神階靈器終究還是神階靈器,擁有它就意味着無上的力量。
妖族領袖憑借神女淚控制了魔尊,終于在妖魔大戰中獲勝。
隻是後來關于妖族為何退居蓬萊,便無任何記載了,隻知道魔族也長久地退居在東洲暗處,兩族都元氣大傷,反倒是人修成了黃雀。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他也不關心,他隻需要知道神女淚既然能控制魔尊,也必然能讓妹妹乖乖聽話。
血脈裡叫嚣着蓬萊的感召,他的故鄉,他不想離開的。莫家約莫反應過來了,開始大肆通緝他。
賈萬兩不得不修書一封,借由九尾靈狐的力量脫困。
人間日升月落,過去這麼多年,賈萬兩沒能在東洲落腳,又輾轉回到了扶桑城。
他一開始隻是想有個家,有個聽話懂事的妹妹,可是所有人都在逼他,逼他殺人,逼他背井離鄉,逼他不得不借外力控制心愛的妹妹。
他回到了闊别已久的老屋,太多年沒人居住,父母存在過的證明都被抹去,連個墳都沒有留下。
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是莫家派出的殺手留下的,靈狐的隐匿咒起作用了,但他還是被發現了。
莫家居然連避世的大能都請出來追殺他,他回到蓬萊的時候,半條命都快搭進去了。
那個原本用來當替死鬼的靈狐被打暈在妹妹身邊,也一并帶回了蓬萊。
可是沒想到那貴族妖族的親人又找上門來,他的傷還未好,縱使修為再高也是獨木難支。
他又一次借用了神女淚的力量,控制住那些妖族。
賈萬兩看着滿屋的狼藉萬念俱灰。
他什麼也沒有了。
離開蓬萊時便和曾經的舊友失去了聯絡,在蓬萊他是殺死了貴族的罪人。而在東洲,城主死後再無人真心待他,甚至莫家已經容不下他,等待他的将是暗中的絞殺。
妹妹說他一步走錯,步步踏錯。
此時他好像站在危如累卵的高塔之上,前後左右都沒有去路。
那就任這條賤命如風中殘燭一般去點燃巨大的火藥吧。
東洲的人對不起他,所以他監守自盜拿走了神女淚。蓬萊的人也對不起他,他要讓所有人為他陪葬。
點燃引線——賈萬兩用神女淚向被控制的人施令。
想象中爆炸後動亂的場面沒有出現,人群還是熱鬧地唱着歌謠,女皇的虛影降落在黃金台上,引來驚天動地的歡呼。
他聽見背後有人說,到此為止了。
耳邊突然出現一陣嗡鳴——他感受到氣血上湧,意識深處像被狼牙棒狠狠貫穿,視線模糊,他隻有一個想法,他失敗了。
沒有人會為他陪葬了,他将會迎來孤獨的失敗的死亡。
虛影落下,女皇的身影出現在黃金台的中央。
她穿着明黃色的冕服,上面是紡織娘族的妖族花了九九八十一天用天山雪綢編織的蓬萊雨景。
铮然作響的純金頭飾上綴滿了各族從山中和海底搜羅來的異寶。
女皇帶着金紅相間的面具,面具上是古老的圖騰,代表着蓬萊本身。
她開口,沉靜的聲音讓衆人安靜下來:“所有蓬萊的子民們,應當為你們自己而歡呼。”
“今日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由你們親手創造。我見過部落的興起和沒落,也見過城邦最堅實的城牆的倒塌。如今的扶桑城,越女丘和烏有鄉,沒有戰亂,沒有流離失所,是千萬年來最好的時候。”
“而我隻是舊時代的書卷,有幸見證蓬萊的盛衰變遷。這一切的繁榮都來自于你們,也當歸屬于你們,大世界将為你們而閃耀!”
女皇話落,化作金紅色的火鳥,法天象地鋪展成數丈的影像,鳳鳴響徹雲霄。
黃金台沸騰起來,每個人都高喊着女皇,他們淚流滿面地感受着女皇的教誨,靈氣盛放如璀璨的日炎。
這是蓬萊的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