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是帶着行李過來的。
雲山月在父親那裡聽來莫家沒找出什麼可疑的人,倒是在山門前發現了一個碎裂的陶瓶。
陶瓶裡沒有殘留的東西,幹幹淨淨的,也無法證明它和莫轲傑的死有關。
被扣留下來的賓客裡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一開始他們還顧念着莫家大伯的身份,隐忍了幾日,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臉。
再加上雲破天的遊說,他們紛紛向家族寫信,口誅筆伐莫少丞的惡行。
遠在莫家的莫景岚被四方口舌抨擊得挂不住臉,隻能下令讓莫少丞解除禁令。
這回輪到這些賓客和雲家發力了。
莫少丞的名聲本就不好,世人對他的诘難于他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毛毛細雨,他一向不看在眼裡。
但莫景岚作為家主,要考慮的東西就遠非那麼簡單。
他們沒能在雲家查出兇手,雲家又拿出了莫轲傑曾經欺壓民女,毆打仆從的證據。
“莫轲傑罪行累累,說不準就是哪個人看不過去了才殺了他,這若是還想賴在我們頭上,你們莫家能說得過去嗎?”
雲家暗地裡找了許多散修散步莫轲傑死有餘辜的流言,不消幾日,幾乎整個東洲都知道了這個酒囊飯袋的罪惡往事。
恰好這幾年正是世家和普通人對立最嚴重的時節,一時間無數普通修士義憤填膺,都嚷着要莫家為莫轲傑苛待而死的仆從賠償。
莫景岚啞口無言,為了安撫民憤,隻能聲明了莫轲傑的死與雲家無關,并給那些被欺負的民女和那仆從的家人一筆巨大的财富。
“砰——”
屋子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站在門外的仆從一個個低着腦袋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莫景岚大發了一通脾氣,桌上還放着雲家家主的手信。
“他雲破天獅子大開口,敢跟我要這些東西,他怎麼敢的!”
莫景岚雙目通紅,那些僞裝出來的沉穩豁達被怒火沖刷,他憤怒地發狂,房間裡一片狼藉。
半晌後,莫景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又重新變成那個世人仰望的莫家家主。
“來人,跟我去歸墟。”
他随手指了一個下人,被指到的人顫巍巍領命。
仆人眼觀鼻鼻觀心跟在莫景岚身後。
從家主的住處走出來,是一條漫長昏暗的甬道。
這條甬道是上任家主下令修建的,他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這條隻容得下一人通過的甬道被其視為檢閱來客是否安全的法寶。
歸墟是莫家的禁地,除了家主的心腹,無人知曉那裡是做什麼的。
有關歸墟的一切傳聞,都在言靈咒的作用下,爛在每個人的肚子裡。
隻是下人們都知道,一但被家主提拔到歸墟侍奉,就是乘上了東風,飛黃騰達了。
仆人面上不顯,但是心中竊喜,他是莫家的家生奴仆,從太爺爺輩起就在莫家侍奉。
他的爺爺從最邊緣的浣衣奴做起,後來成了莫家五爺的貼身仆從。
現在,該輪到自己飛升了。
莫景岚看着身後無知無覺的仆人,他帶着其他仆人豔羨的目光和自己走在孤冷的甬道裡。
仆人的狂喜還停留在眼底,視線突然一變,他感受到頭顱與地面碰撞發出的沉悶的聲響。
他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繼而他看見自己僵直站立着的身體。
那個連接身體和頭顱的或許應該被稱之為脖子的部分破開一個大洞,噴射出來的血迹濺到牆上,莫景岚的衣袍上,他的臉上。
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隻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體緩緩倒下,血還在瘋狂地噴湧,聚集在地上,變成粘稠的暗紅色。
他的眼神慢慢地暗了下去,最終歸于死寂。
莫景岚就這樣看着随手一刀變成了一具枯骨的仆人,甩了甩刀上粘上的血液,緊皺的眉頭才終于松開。
“舒服了——”
莫景岚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在甬道裡行走。
“去把裡面的東西處理了吧,擦幹淨些,别洇壞了上好的岩闆。”
莫景岚從随從手裡接過綢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反複擦拭了許多遍。
他随手将用過的綢巾扔到地上,然後問莫景炎:“如何,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莫景炎是莫少丞的兒子,也就是莫轲傑的父親,他半跪在地上,讨好地膝行至莫景岚身邊,谄媚道:“弟弟,哦不,家主大人,全都按照您的意願吩咐下去了。”
莫景岚看着這張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傾身低頭,與他平視。
莫景炎的笑僵在臉上,嘴角不敢放下,脖頸微微前傾,是一個十足的下位者姿态。
“阿炎哥哥,你真是太棒了,事情交給你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