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嶺的衆魔第一次見到忍冬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幅白淨張揚的少年模樣,雖然忍冬沒有親口承認過,但鎮上的魔修門們都公認他背景不俗。
忍冬年紀小會來事,嘴又甜,還很勤勞,一下子就融入了黃皮子嶺的衆魔當中,也結識了幾個要好的朋友。
忍冬有一次和友人喝酒,他酒量不好,卻不小心喝了最烈的百花酒,酩酊大醉,說話的時候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那時候忍冬就不小心透露出他曾經有過一個非常要好的道修朋友。要知道在整個魔界,隻有魔王城才有道修,他們大多是魔主或者護法從上界擄來的,隻有偶爾有些修為極高的道修,是主動與魔界産生聯系,互惠互利。
天魔生性恣意,看不順眼的就殺,看到好看的人就想占為己有,根本不會在乎被擄掠的人的意志。
忍冬的道修朋友不堪受辱,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拼了命拉着一個高位天魔同歸于盡了。
有了這一個道修帶頭,其他被囚禁失去自由的的道修也不再寄希望于天魔有朝一日能夠放他們自由。
他們無法溝通交流,卻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裡,在聽說了那位道修的壯舉後,毫不猶豫地拉着最近的魔族自爆金丹。
那幾日幾乎每一個時間段裡,魔王城都會傳來巨大的靈力波動,那是憑空炸裂開來的帶着毅然決然的勇氣和坦然的反抗。
在魔界道修勢單力薄本就可憐,原本隻能依附着抓他們來的魔,試圖讓日子更好過些。原本也不是沒有人想着反抗,隻是都被鎮壓住了。
隻有這一次,那一團星星之火點燃了所有被禁锢住的靈魂,他們不願再在籠中祈求得不到的自由,他們要用死亡的餘晖點燃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
後來有人将這次道修的全面反撲稱為三月火種,有許多低等的魔族非常贊賞這種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貴品質,不過沒有魔敢舞到貴族和王族面前。
魔主覺得面上受損,從此禁止道修自由出入魔界,所有圈進道修為禁脔的魔修都必須把他們的小寵物們驅逐回上界。
一時間,魔界風聲鶴唳,時不時出現有魔向魔王城的大人舉報鄰近其他魔還偷偷收留了道修的事件。
到最後,道修所流傳下來的一切,包括他們的思想,修行的法門,亦或是簡單的靈器或者雜物,全都付之一炬。
焚燒靈器留下的黑煙從魔王城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四方城裡。
忍冬就是踏着道修在魔界落幕時的最後一縷煙塵來到黃皮子嶺落腳。
忍冬在那次大醉後就小心注意着沒有再喝醉過,村民們也默契地沒有提起他的傷心往事,就這樣和平又安甯地生活着。
白日短暫,但确是養護夜隐昙的重要時間。夜隐昙會在白日裡瘋狂吸收空氣中的靈氣和水分,待到晚上細細消化,化為流經葉脈和根莖的養分。
謝樂宴和莫淩光來了黃皮子嶺也有約莫小半月了,他們仍是沒有找到回去的方法。
那兩塊帶着他們來到此處的岫玉再也沒有發過光,它們就像兩塊最普通的裝飾玉石,連一絲一毫的提示也不曾表現出來。
那日下午,正巧碰上村裡集會,他們兩個外來者自然不必參加,農忙時節也過去了,空閑得很。
黃皮子嶺周邊的村落和城鎮他們也已經全部仔仔細細地探查過,都是普通的又有些落後的地方,連交易大多都是最簡單的以物易物。
突然得空閑下來發慌,二人合計了一番索性提前回了忍冬的住所。
“這幾日看忍冬做飯,我已經學得大差不差了,今日正巧讓我來小試牛刀,給你們展示展示我的學習成果。”
莫淩光興緻很高,躍躍欲試,還拉着謝樂宴到忍冬自己的田裡采了些新鮮的蔬果。
采摘農作物的活計很早就被二人主動攬過來了,因此莫淩光采摘東西的速度很快也很熟練。
謝樂宴看着将落不落的紅日,心中好像破開一個口子,魔界肆虐的寒風從遠處吹過來,将他從頭到腳吹得冰冷。
“發什麼呆呢,我們快回去吧。”莫淩光捧着豐收的長青菜和地蘿,遞給他一個豐月李。
“多謝。”
謝樂宴接過豐月李,豐月李的表皮是灰色的,和他的瞳色有幾分相似,他盯着凸起不平的表皮,神色莫名。
回到忍冬的住所,謝樂宴很自然地拿起放在門邊的水桶,去後山的水潭裡接水。
莫淩光燒起爐竈,用那雙拿劍的手将地蘿細細切絲備用,又将長青菜那些老掉的外葉部分擇去。
黃皮子嶺物種比較單一,隻有酊兔是最常見的肉食,因此,今日莫淩光也打算用酊兔肉來搭配長青菜。
“今天做一個紅燒酊兔怎麼樣,樂宴?”
莫淩光聽到謝樂宴擡水回來的聲音,沒有擡頭,問道。
謝樂宴看了一眼忙着看着竈台下火勢的莫淩光,輕快地應答了一聲好。
忍冬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桌子上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謝樂宴從鍋裡盛着湯,莫淩光則是出門将籮筐和筷子洗一洗。
謝樂宴背對着忍冬,也因此沒有看見忍冬蓦然通紅的雙眼。
忍冬壓下心裡的複雜情緒,展開笑容和謝樂宴一起将湯碗端上桌。
“辛苦你和淩光天天幫我做飯,這本來是我應該做的,還要麻煩你們這兩個客人。”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