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但是那是他在尋找的東西。
他失落的正确的記憶。
失去過多的指尖血讓他的唇色蒼白得可怕,可是他的意識卻無比得清明,他的三觀從未像此刻一樣敏銳,仿佛能透過忍冬和晏歸亦的眼睛,看破樓蘭仙僞裝出來的強大。
世人将這種玄之又玄的境界稱作頓悟。
一場勢均力敵的不死不休的戰鬥對于争鬥的雙方和觀看這場戰鬥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極其珍貴的機會,那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舍生忘死的氣勢,都将為他們通向更純淨的道鋪下一條正确的道路。
如果說尋常時候的修行就像在積累一本書籍的經驗,那麼此時的戰鬥則更像是凡間最後的一場殿試。
這是他們的回答。
忍冬感受到急速流失的生命力,身體和靈魂都在透支一切,但是他的心髒卻因此而愉悅地跳動着。
他揮動段瑞橋贈予他的擎龍劍,長劍通體雪白,迸發出冷峻的寒光。擎龍劍是拜雪的佩劍,它原本是沉睡在獄海下的上古神劍。在拜雪與前朝敗兵對峙時,受到她的感召而來。自拜雪死後,再無人能使用它。
就在這時,那柄上古神兵發出了同等的光亮,似乎是在回應長劍的呼喚。它表面斑駁的鏽迹像霧氣一樣消散在空中,鑲嵌在刀身上的上古靈獸的異丹湧動着清澈的氣息,整把刀脫胎換骨一樣,呈現出一種威嚴的墨色。
晏歸亦引出一縷心頭血,在與長刀的對峙和妥協中,終于得到了長刀刀靈的認可,契成。
承認了晏歸亦實力的長刀在他魔力的加持下,散發出更加銳不可擋的士氣,應和者擎龍劍的嗡鳴。
人刀合一。
忍冬一劍破開樓蘭仙的防禦,将他的觸須悉數斬落,樓蘭仙吃痛反擊,又召喚出一批觸須從旁斜刺,劃過忍冬的手臂。
盲的身體的好處在這個情況下顯現出來了,一但樓蘭仙受了較重的傷,他就可以随手捕捉一隻時虛,将它填進自己受傷的部分,隻頃刻間那些原來深可見骨的傷口就好得七七八八。
樓蘭仙吟唱了一段古老的咒法,将盲身體身體中的一段肋骨抽了出來作為武器。這段肋骨上布滿了帶着大大小小尖刺的毒液,一擡手之間就能夠釋放大量的毒氣。
這些毒氣混入周遭的靈氣中,成為瓦解二人意識的毒藥。
因為頻頻發生碰撞,絕對領域的展開受到了阻撓,但樓蘭仙終歸沒有恢複到不敗的水準,天色劇變,忍冬和晏歸亦的領域将整片土地籠罩,時虛拍打着這片空間的邊界,想要出逃,卻驚恐地發現越是掙紮就越是陷入。
同為神對其他神所展開的領域應當是有豁免的能力的,可惜樓蘭仙現在并非完全形态,隻能将已在周邊布置完隔絕陣法的謝樂宴也拉進了魔神的絕對領域中。
烏雲聚集得更加劇烈,天地失色,大地顫抖着将要從地心深處用洶湧噴發出絕對熾熱的岩漿。
遠在營地的段瑞橋和濮夢率領着衆人避難。飛沙走石,天河倒灌,暴雨傾瀉而下,伴随着遠方隐隐的雷聲,像是世界的終末。
統領們是感受最深的幾位,正因為他們知曉自己的無力,才會更加為二人揪心。他們低下不可一世的頭顱,隻為祈願他們的平安。
魔修們看着身邊的彼此,緊緊挨在一起,企圖從對方身上獲取一點點溫暖。
這是走投無路的終局。
連滅世的獸潮都在積壓雲層的威嚴下停下鐵蹄,它們奔逃過的方向寸草不生。
它們揚起頭,匍匐在驚世的奔雷中。
神明降世。
理應衆生贊頌。
而今衆生低頭,卻見世界裂開縫隙。
晏歸亦的刀差點砍到了謝樂宴身上,趕緊收住力氣,往一旁的時虛身上揮去,他氣得破口大罵樓蘭仙。
聽到這仿若稱贊的話語,壓抑了許久的樓蘭仙突然大笑起來。
“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天才都來為我的複蘇競相來訪,真是讓我慚愧呢。”
謝樂宴掙脫突如其來的束縛,輕飛至忍冬身旁。
晏歸亦原本威嚴的樣貌如今有些潦草,發髻散亂,長發随意地披在身後,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狼狽過。
長久的對峙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而此時雲層已經積蓄滿了力量,飛升的雷劫以超過兩倍的力量洶湧而來!